好像有人叫過她，可是喚不醒，也只得作罷。
　　
　　夢中，她看見自己站在一片草原上。
　　
　　那綠油油的草原一直伸展出去，無邊無際，像時間一樣。
　　
　　有人叫她，誰？
　　
　　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xiàn)了，“媽媽——”“小球?！薄皨寢?。”“小球。”
　　
　　母女緊緊擁抱。
　　
　　結(jié)球身子忽然縮得極小，面孔貼著母親胸膛，要求保護，大哭說：“媽媽，孝廉打我，孝廉打我。”那人是一年級出名的頑童，專門欺侮小女生。
　　
　　結(jié)球夢中也約莫知道這只是個夢，母親早已不在人間，自己也惆悵地長大成年，她不禁落下淚來。
　　
　　鈴聲忽然響了。
　　
　　袁躍飛打電話過來叫醒她：“六點，請起床上班?！?br>　　
　　來到公司約七時許，東南亞那邊有人尚未下班，還可以通消息。
　　
　　早上，一邊吃松餅一邊聽周令群指導(dǎo)。
　　
　　稍后，她聽到洋人同事抱怨：“……像一組機器人，不眠不休，沉默精確，專程來打垮我們?！?br>　　
　　這是最高贊美，結(jié)球微微笑。
　　
　　過兩天，看清楚了公寓環(huán)境，出去買些日用品。
　　
　　她同小袁說：“連與思訊通電郵時間也無。”
　　
　　“不要緊，我每天有她消息，春假她來這邊，與你同住，方便嗎？”
　　
　　“我的女兒，怎會不便？”
　　
　　“我反對領(lǐng)養(yǎng)這件事，你愛惜她，又何必搞繁文縟節(jié)?！?br>　　
　　“只是手續(xù)嘛?！?br>　　
　　姚偉求并沒有與她聯(lián)絡(luò)，呵，人在人情在。
　　
　　她到唐人街買報紙雜志，順道挑了蔬菜、肉類，教令群的女傭做一品鍋。
　　
　　周令群一打開鍋蓋，看到蛋餃及粉絲，有點悲從中來。
　　
　　“可有白飯？”
　　
　　“有，日本米還是粘米？”
　　
　　“蓬萊米。”令群不愿歸功日本。
　　
　　結(jié)果每人各吃兩碗飯。
　　
　　令群忽然說：“不如歸?！?br>　　
　　她也會想家？結(jié)球大奇。
　　
　　她又說：“這樣打下去，會戰(zhàn)死沙場?！?br>　　
　　阿袁脫口說：“老兵不死。”
　　
　　結(jié)球瞪他一眼，已經(jīng)來不及了。
　　
　　禍從口出。
　　
　　令群一愣，低頭說：“是老了。”
　　
　　“周總，這只是一句成語?！?br>　　
　　令群意興闌珊，回自己房間去。
　　
　　結(jié)球不停咒罵小袁：“賤人，笨豬，你竟這樣傷她的心，你不是人?！?br>　　
　　小袁也后悔到極點：“言多必失，我從此封嘴。”
　　
　　可是第二天，他們又如常合作，有說有笑。
　　
　　一日下班回去，有人自公寓房間走進來：“阿姨。”
　　
　　是個秀麗的少女，與她一樣高大，眉目也有三分相似，這是誰？結(jié)球愕然。
　　
　　哎呀，不得了，這可不是思訊！
　　
　　發(fā)育了，雌激素荷爾蒙開始運作，看上去，似小大人，亭亭玉立。
　　
　　結(jié)球手一松，公事包跌到地上。
　　
　　兩個人緊緊擁抱。
　　
　　思訊雀躍，接著，袁躍飛也笑著走出來。
　　
　　結(jié)球笑笑：“一家團聚，好極了?！?br>　　
　　小袁的心一動，不出聲，低下頭。
　　
　　思訊把成績表帶來。
　　
　　結(jié)球一看，八個A，怪心痛：“三個A夠了，已經(jīng)考得上大學(xué)，不要太吃苦。”
　　
　　袁躍飛笑：“哪有做長輩的這樣說話。”
　　
　　“為什么硬要子弟考十A，我最不贊成。”
　　
　　“我們且莫討論這個社會問題，思訊，你要去哪里？”
　　
　　思訊不加思索地答：“登上自由女神像的火炬?！?br>　　
　　結(jié)球聽到，像是頭上被重物敲擊一般。
　　
　　她也去過那里，緊緊牽著她手的人，正是思訊父親。從那小小圓型露臺看天下，確是奇觀，只見帆影處處，像海鷗大?。贿h方都會高樓大廈成為層層疊疊剪影，結(jié)球永遠不會忘記那良辰美景。
　　
　　這時，袁躍飛說：“你不畏高，我有更好主意，我們乘直升飛機去看風(fēng)景?！?br>　　
　　“阿姨，你也一起?！?br>　　
　　結(jié)球勉強笑笑：“我怕暈眩，在地面做了粉皮魚頭等你們?！?br>　　
　　思訊與她的袁大哥興奮地計劃每日旅游熱點。
　　
　　奇怪，這多么像當年的她，第一次外游，一臉都是幸福的風(fēng)，自覺眼界大開，再也不是從前那土包，身邊又有一個體貼入微的異性，要什么有什么。
　　
　　周末，結(jié)球買菜，令群要到圖書館，袁與小友去乘直升飛機，各得其所。
　　
　　結(jié)球在魚市場挑選鮭魚，忽然有人招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