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天嬌撲到了張少偉的身上，由于慣性，他們倆都朝下移了幾步，張少偉也差點倒了，倆人都不自主地抱住了對方。直到完全停了下來，才知道兩個人像一對戀人一樣，擁抱在一起，幾乎是同一時刻，猛地都松開了手。張少偉轉過身，又繼續(xù)走著。
　　
　　沉默了片刻。只有“咚咚”的腳步聲。
　　
　　戴天嬌跟著走了兩步，覺得臉在發(fā)燒，就用雙手捧住了自己的臉，心想虧得是天黑，要是天亮，就能看到她紅紅的臉了。這樣想著就從后面看前面走著的人，覺得眼前好像一面墻在動，又在想他的臉是什么樣，可是忽然覺得一點也想不起來了，模模糊糊，好像所有的五官都混沌在一起了，就特別想看一看，可是怎么行呢。還是跟著走，不吭聲。
　　
　　走著走著，張少偉突然停下了步子，向后轉過身，戴天嬌也站住了，在黑暗中看著他。
　　
　　“我以為你沒有跟上來，”張少偉說，“真奇怪，我突然一點也想不起你長得什么樣了?！?br>　　
　　戴天嬌的心“咯噔”一下，沒有答話。忽然她感到自己渾身顫抖起來，其實是心跳加快了，跳得“咚咚”的，好像要跳到身體外面來。戴天嬌把手臂環(huán)了起來，好像自己抱住了自己。
　　
　　“你冷嗎！”張少偉說著就把自己的外套脫了下來，還沒有等戴天嬌推辭，他就把它被在了她的身上。接著又用手揪了揪衣服領子。
　　
　　戴天嬌想著張少偉的話，聯(lián)想到自己一樣的感覺，就看了看他，想看清他的臉，可是天黑黑的，眼前的他灰灰的。
　　
　　“現(xiàn)在想起來了嗎？”戴天嬌倒反過來問他。
　　
　　“還是想不起來，也看不清了?！睆埳賯フf，聽聲音有顫音。
　　
　　兩人就這樣站著，誰也沒有想走的意思。戴天嬌把頭低了下去，忽然有一種特別特別幸福的感覺。四周安靜極了，這時他們已經(jīng)走到了山腳下，過了下鐵門，就到了醫(yī)院的太平間，一般沒有人到這個地方來。周圍越靜戴天嬌就越覺得自己的心跳太響，害怕讓張少偉聽到了。
　　
　　對于張少偉來說，今晚的一切，完全是天意，他無論如何沒有想到在墓地能遇到戴天嬌，這個他惟一記住的女孩。那天晚會后，媽媽問她節(jié)目怎么樣，他就說了那個雙人舞，后來，爸爸聽了顯然很得意，他說其中有一個女孩是自己科的護士。張少偉就問是不是那個長得更好看一些的，爸爸說，兩個都很好看。媽媽說，少偉說的是對的。而此時這個女孩就在自己的眼前，他忽然對自己說，我是喜歡她的。想到這張少偉也是一陣心跳加快，似乎自己的身上有一個看不見的小動物在動，他覺得他現(xiàn)在惟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把戴天嬌摟在自己懷里……。
　　
　　“走吧?！蓖蝗唬瑥埳賯フf。說完他就好像和誰生氣一樣，很堅定地轉過身，向那個小鐵門走去。
　　
　　戴天嬌也說不清自己是一種什么感覺，失落、委屈，反正說不清，訕訕地跟在后面。
　　
　　37
　　
　　第二天上午，戴天嬌正在上班，病房走道里有聲音在喊：“戴天嬌，電話。”戴天嬌是上服藥班，她正推著服藥車，在一個一個床發(fā)藥，并監(jiān)督服下，她應了一聲，把三病室所有病人的藥發(fā)完，就一路小跑著到了護士辦公室。
　　
　　“喂?！彼闷鹆穗娫?。
　　
　　接著，她聽到話筒的那一邊說，“是我，……?！本蜎]有聲音了。
　　
　　戴天嬌忽然覺得全身的肌肉都一起向身體的中心擠了擠，擠得有些疼了。她聽出來了是張少偉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