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瀑布似的藤蘿花,卻看到極美的剪影,仿佛是工筆細(xì)描的一幅畫。她轉(zhuǎn)過臉來,隔著無數(shù)的花葉,向他微笑。
忽然就想起許多年前的一部電影,《羅密歐與朱麗葉》,隔著玻璃水族魚缸,年輕的羅密歐忽然看見一張純真的笑顏,無數(shù)的熱帶小魚在兩人之間游動,色彩斑斕,而她的身后有潔白的羽翼,仿佛天使。
她說:“你好。”
他也說:“你好?!?br>
遠(yuǎn)處樂隊的音樂遙遙奏響,那晚的第一支舞曲,她忽然一本正經(jīng)地問他:“先生,可以請你跳支舞嗎?”
他從未見過那般美麗的雙眸,仿佛有星光花影,碎浮眼底,動人心弦。
他說:“當(dāng)然可以?!?br>
是一曲舒緩流暢的華爾茲,花木扶疏隔開喧囂的音樂與人群,漫天星光下,只有他們兩個人,翩然起舞在清輝花蔭之下。
那晚的夜色太美,仿佛星子的清輝在心中流動。
回到家中,或許因為酒精的原因,洗完澡很快就睡著了。
半夜被電話吵醒,過了好幾秒才回過神來是撂在床頭柜上的手機,猶以為是公事,匆忙接聽,卻是祁綃隱:“符先生?”
忽然聽到她的聲音,仿佛很遙遠(yuǎn),他心里不知為何有一種異樣的感覺。他隨口答應(yīng)了一聲,又覺得這樣的稱呼啼笑皆非。
她說:“我去了山里,那里網(wǎng)絡(luò)不好,所以一直沒有聽到你的留言,這么晚打過來真是不好意思,不過我想一般這時候你都還沒有睡,所以冒昧就給你回了電話。”
他說:“沒關(guān)系,我也剛剛回家?!?br>
沒想到離婚之后,兩個人反倒可以這樣客氣的交談。
她或許覺得歉意,于是向他解釋:“我和朋友去了山里的小學(xué),因為那里幾乎沒有課本,也只有一位老師,所以白天耽擱了很長時間,同孩子們在一起?!?br>
他有些意外。記憶里,她從不熱衷任何慈善事業(yè),雖然整個永實集團每年捐出各種名目的善款無以計數(shù),但她從來沒有出席過任何一場慈善秀。只是她聲音里有一絲難以掩飾的疲倦,令他忽然想起張醫(yī)生的那番話,不由得說:“今天你一定很累了吧,明天有時間嗎?我們約個地方見一面?!?br>
第二天中午約在一間餐廳,符晏楠到時祁綃隱已經(jīng)等了許久,他說:“日本那邊臨時發(fā)生狀況,真是抱歉,我遲到了。”
她微微一笑,說:“沒有關(guān)系,我也是剛到。”
離婚后第一次見面,可是都覺得輕松,仿佛是朋友。
他說:“山里的情況怎么樣?”
一句話引起了她的談興,將山間小學(xué)的情況都向他娓娓道來。他從前從未見過這樣的她,既從容,又悲憫,講起那些山里的孩子,又有一種珍視與興奮,眸中閃爍著異樣的神采,仿佛重回初識的那一夜,無數(shù)星光倒映在她眼底,光芒璀璨。
她真的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一個他不認(rèn)識,亦不了解的祁綃隱。她講述山間農(nóng)家的辛苦、山間的快樂,而他只是認(rèn)真的傾聽,報以微笑。
因為是頂級餐廳,她穿一件華貴的半禮服,無袖,雪白的手臂大半露在外頭,仿佛精美的象牙雕琢。而手肘下方,卻有幾個小小的紅點,因為她膚色膩白如脂,看上去格外醒目,仿佛是濺上了幾點朱砂。留意到他的目光,她的臉忽然微微一紅:“蚊子咬的,山里有蚊子?!?br>
他說:“綃隱,你和從前不太一樣?!?br>
她笑著側(cè)過臉,耳下是長長的珍珠耳環(huán),她的整個人也如同珍珠,熠然柔和,她說:“從前是符太太,現(xiàn)在是祁綃隱,當(dāng)然不一樣。”
身為符太太,或許真的有許多他并未察覺的壓力,她的整個人仿佛脫掉了桎梏,煥然一新。
他也笑了:“不管怎么說,我們還是朋友吧?!?br>
他沒有向她提及張醫(yī)生。下午回到辦公室,也只是吩咐程雨緗:“如果祁小姐有電話來,直接接到我的辦公室?!?br>
結(jié)婚三年里,祁綃隱打到公司來的電話屈指可數(shù)。但對老板突然而來的囑咐,程雨緗面不改色地應(yīng)承。過了不久,整個秘書室都發(fā)現(xiàn)了事態(tài)的微妙,因為祁綃隱竟然真的打電話過來,這簡直是三年多來破天荒地的現(xiàn)象,卻出現(xiàn)在老板與她離婚之后。
所以當(dāng)符晏楠必須出席一個重要的酒會時,程雨緗便毫不猶豫提醒他:“總商會的這個酒會要求攜伴,符先生您看是不是給祁小姐打個電話?”
符晏楠以為祁綃隱不會答應(yīng),卻沒想到她竟欣然應(yīng)允:“看在你剛剛捐了一大筆錢給小學(xué)的份上。”
捐款的動機他沒去深究。或許是看到她那樣專注而快樂,也或許只因為捐款可以抵稅,甚至,他覺得自己就是心血來潮。
她提到錢總是語氣興奮,符晏楠并不能理解這種興奮——其實離婚協(xié)議對她十分有利,她每月得到的贍養(yǎng)費數(shù)額巨大,而且身為符氏家族的長媳,婚后即獲贈股權(quán),即使離婚后,她手中仍持有一定比例的股份。
她根本不缺錢。
離婚后,他才漸漸發(fā)現(xiàn),自己并不了解她。她在某些方面有所保留,甚至成謎。
舞會一如既往的無聊,但他們兩個的雙雙出現(xiàn),引發(fā)了不大不小的一陣轟動。相熟的一幫商界大佬們,早練就了泰山崩不色變的氣度,頂多只跟符晏楠打個哈哈調(diào)侃兩句,而幾位大佬攜來的年輕女伴,則有幾個沉不住氣,一幅眼珠子快要掉出來的樣子。
符晏楠早料到會有這樣的反響,近來他緋聞纏身,需要一位正式的女友陪他出現(xiàn)在公眾場合,以正視聽。他曾經(jīng)考慮從世交中挑選一位合適的人選,可是最后程雨緗提到綃隱,他突然就改了主意,邀請她成為今晚自己的女伴。
這樣的豪門夜宴最無趣,男人們喝酒聊著時事,而女伴們只負(fù)責(zé)美麗。
祁綃隱無疑是全場焦點,光芒四射。其實她只是一襲簡單的黑色晚禮服,腰中數(shù)寸闊的銀色流蘇,撒下無數(shù)極細(xì)的銀線與水鉆,勾勒出極美的身線,卓然楚楚,像一尾美人魚,被王子攜上岸來。與符晏楠站在一起,幾乎搶去所有人的目光。有人在竊竊私語,她聽到“下堂”兩個字,只當(dāng)沒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