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向教育要什么(3)

無法獨活:致喂大的年輕人 作者:王千馬


每一個幼兒學步的過程,都可以看成是如何“學習”的最佳案例。最開始的時候,他/她觀察,認真地觀察身邊每一個大人走路的方式、姿態(tài)和技巧;隨后,在大人們的提攜下,他/她開始嘗試,柔弱的雙腿試圖控制好那種奇妙的平衡;等大人松開手,他/她開始一次次地邁步、跌倒、站起、再邁步、再跌倒。跌倒了無數(shù)次,沒關系,失敗和疼痛壓根無法阻擋他/她要學會走路的決心。終于,在那么特定的一天,他/她邁開了人生的第一步。在父母長輩激動的眼淚和親吻中,孩子卻往往非常冷靜。他/她知道,接下去要做的事還很多。他/她要練習,不斷地練習,才能真正地掌握走路的技巧--在以后的人生中,我們學習任何一樣東西所付出的熱忱和毅力,恐怕都不能和我們學步的時候相比。

在一個孩子長到五六歲的時候,已經(jīng)基本掌握了人類的所有生理性技能。他們會用雙手做出精美的糕點,在巨石間敏捷地跳上跳下,飛一般地蹬著滑板,甚至能秀出令人炫目的冰上三周跳(如果大人讓他們練花樣溜冰的話)。

然后,他們開始進行抽象的學習(有的孩子從兩三歲就開始了)。孩子們上了學,開始學習“科學文化知識”。語文、數(shù)學、英語,一個都不能少;遣詞造句、四則運算、英文對話,一項都不能差。

與文化學習同時進行的,是另一項重要的學習,那就是學會做一個“社會人”。孩子們要學會與不是親人的人打交道,學會適應一個陌生的環(huán)境,學會交朋友,學會聽老師的話,學會遵守規(guī)則,學會在群體間贏得自己的位置。

每長一歲,孩子們所學的科目就多了幾樣。到了中學,那真是古今中外無所不包、天文地理無一疏漏。孩子們身板筆直地坐在教室里,被填鴨式地灌輸著人類各科知識的濃縮精華。上節(jié)課還在分析魯迅的文章,這節(jié)課就要配平化學方程式;小車在滑板上的受力情況還沒分析清楚,就要研究美國的南北戰(zhàn)爭--而更令人驚訝的是,絕大多數(shù)的孩子都應付得了!

有時候,想想初中時候的自己,真是有些佩服。每天要上起碼七節(jié)課,每堂課的老師都會布置一大堆作業(yè),平均每三天就要背一段新的課文,每周都有數(shù)理化英的小測驗。在這種情況下,我非但沒有被課程壓垮,還有閑工夫看金庸、古龍、瓊瑤、三毛的小說,有時一看就是一個通宵!

中國的中學教育--尤其是重點中學--那種近乎恐怖的教育方式在備受責難的今天,其實也不乏一定的積極意義。以我的切身經(jīng)驗來看,這種教育極大地刺激了一個人的學習能力,包括記憶能力、理解能力、邏輯分析能力,以及應試能力。讓一個人在特定時間、緊張狀態(tài)下發(fā)揮出自己的最高水平,這無論如何也是一種重要的素質(zhì)吧?

在接受了重點中學教育的十年之后,當我坐在英國大學開設的業(yè)余學堂里,和一群老外一起學法語的時候,我不能不感覺到一種學習能力上的優(yōu)越感。盡管我在國內(nèi)只學了一年的法語,卻能很輕松地跟上這個要求學生已經(jīng)“學過三到五年法語”的班級的進度,而且在幾周之后,就成為全班學得最好的學生之一。

可惜的是,我們國內(nèi)的大學并沒有延續(xù)中學的教育策略。這個從我們小時候起就作為理想目標而存在的地方,卻讓很多學習能力超強的年輕人感到無所適從。一個大學生的學習量,比起此人在初、高中的學習量,幾乎可以用天壤之別來形容;盡管有的大學也能給學生開出一張滿滿的課程表,但那些課多半是可以蹺起二郎腿、當做說書一般的聽講的,對一個人的腦力和智力,幾乎沒有什么激發(fā)和促進。

這就造成了一個滑稽的現(xiàn)實。當人們處于18~22歲的智力黃金期,他們的學習卻莫名其妙地駛上了慢行道。在西方世界,真正的學習往往從大學開始;而在中國,人們在大學學習的只是抽煙、打牌和談戀愛。待到人們大學畢業(yè)、走上社會、開始工作,“學習”更是褪色為一種遙遠的記憶。它和自己的童真歲月化在了一起,成為一種已經(jīng)逝去的風景,一種只能用來緬懷的人生過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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