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弱的霓虹燈光從窗簾射入,在地板上反射著淡淡的光暈,一切都跟他走的時候沒有什么兩樣。他沒有開燈,而是靜靜地站在那里,等待著可能會出現(xiàn)的危險狀況。如果有這樣的狀況,那么用不上幾秒鐘就會爆發(fā),然而十秒鐘過去后,想象中的槍擊和爆炸都沒有出現(xiàn),一切照舊。他脫下鞋,然后穿著襪子走到桌子前,桌子下的地板下有一個緊急的貯藏室,當(dāng)他接到安念蓉的緊急征召時,把隨身攜帶的武器、“天眼”、計算機和其他裝備都保存在那里。
羅門迫不及待地摸出那把“沙漠勇士”。
指尖接觸到光滑的金屬表面,他的心跳開始舒緩下來。在這個非常時期,這把手槍是他最親密和最可靠的戰(zhàn)友,也只有這把手槍才能讓他在這個時候感到自己的安全有保障,盡管這支槍最大的作用可能就是在最后用來解決他自己,但他仍然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那樣感到欣慰。他只用了幾秒鐘的時間就在黑暗中把手槍重新組裝了一次,把彈匣里的子彈也重新裝過,然后才如釋重負地靠在床邊。
羅門,在這種時候,你的膽量跟其他人也沒有什么太大的分別,不管你接受過多少訓(xùn)練參加過多少實戰(zhàn),你仍然無法消除對死亡的畏懼,羅門在心里對自己說。沒有后援,你和你見過的那些可憐蟲一樣可悲。
“不要自怨自艾,年輕人,自怨自艾對你沒有任何幫助?!辩娳淠暗哪樤诤诎抵懈‖F(xiàn)出來,聲音也回蕩在他耳邊,“面對現(xiàn)實,掙扎到最后一刻,這才是你該做的事情,也只有這樣你才有幸存的機會?!?/p>
“我很累。”羅門凝視著那張熟悉的面孔,喃喃自語,“從來沒有這么累。”
“那簡單得很?!辩娳淠俺靶Φ乜粗澳闶掷镉袠?,向腦門開上一槍就萬事大吉?!?/p>
羅門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槍,覺得這把槍仿佛有千斤之重。
“死總是很容易,活著才艱難?!辩娳淠暗拿婵鬃兊媚:饋?,“要死也得先把你的工作做完?!?/p>
羅門用力晃了晃腦袋,知道眼前出現(xiàn)的是幻覺,是疼痛、疲勞和藥物制造出來的幻覺,這提醒他現(xiàn)在需要充足的睡眠,哪怕只有幾小時,也足以讓糟糕的身體和精神狀態(tài)有所緩解。他甚至不想爬到床上去,就這樣慢慢地躺在地板上。
他側(cè)過頭,漫無目的地看著眼前堅硬、光滑的地板,看著地板上一根根的平行線枯燥地伸展開,消失在房間的角落里,很快他的眼睛就開始發(fā)酸,眼皮開始打起架來,他感到了進入夢鄉(xiāng)前那種松弛的舒適,好像整個人都陷在柔軟的棉花堆上,緩慢地、沒有終止地沉下去。
忽然,他的目光停留在一小片東西上,睡意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打開隨身的筆式電筒,慢慢地伸到那一小片東西前。盡管他仍然躺在那里,可還是能夠認出那是一片樹葉,是碎指甲大的一片樹葉,而且看上去就是外面林蔭道上的那種。這片樹葉已經(jīng)風(fēng)干,肯定不是羅門自己剛才帶進來的。
羅門的心臟忽然緊縮,下意識地關(guān)上了手里的筆式電筒。
房間里已經(jīng)有人來過。
干凈得一塵不染的地板也是防御措施的一種。他離開時已經(jīng)徹底清理了地板,確定這片樹葉并不在它現(xiàn)在的位置上,不,當(dāng)時根本沒有這么一片垃圾。
常旭東說過,事先沒有通知,不會有人到這個秘密地點來。羅門相信他,因為常旭東知道,沒有得到羅門的允許而進入他的住處絕對是件危險的事情。
知道自己在上海的只有常旭東一個人,如果不是他,那么是誰?
無論如何,這個地方已經(jīng)不能久留。羅門從地板上跳起來,用最快的速度把東西整理到背包里,離開房間。
在北京完成了綁架并運送林永泉的指令后,猛虎的三人小組沒有停留,而是立刻返回上海,繼續(xù)追殺128部隊成員。現(xiàn)在的指令已經(jīng)很明確,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nèi)干掉他,所以猛虎沒有時間為自己在情報局眼皮子底下瞞天過海而沾沾自喜,他很清楚,對付這個人要比綁架一名情報局高級官員困難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