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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陰兵借道(4)

多了一個 作者:姻合


于是一前一后地去打水,走著走著,忽然旁邊來個兵,一看老兵,大驚叫道:“你不是被打死了嗎,尸體都埋了,怎么還走得好好的?”

兵娃子大驚,連忙掏槍,等槍掏出來,老兵已經(jīng)不見了。

這老兵就是陰兵,也許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死了,也許是鬼魂嫌寂寞來拉人去陪,反正兵娃子是撿回來一條命。如果沒遇見人被叫破的話,那兵娃子就不知道被陰兵帶到什么地方去了。

從此就不會回來。

但遇到陰兵的還萬萬不能告訴別人,按照部隊里的說法,這要說出去,破了陰機(jī),陰兵在地府里就能知道你在哪里,非回來帶走你不可。

當(dāng)然知道的人也會被一起帶走。

沒想到逼李存壯逼出這件晦氣事情來,連長不在,我還真不知道怎么處理。

好在劉曉剛終于站了起來,對李存壯說:“老李,那說說你是怎么從陰兵手里逃出來的?”

李存壯直勾勾地看著我們,吐出四個字:“陰兵借道?!蔽覀兯膫€人全叫了起來:“這樣你還能活下來?”

在戰(zhàn)場這塊血地上,你攥塊土都能滴出血來。為什么?因為死掉的人比活下來的還多。

這一死可不是一個兩個,都是成千上萬哪。這么多的兵,一下子擁進(jìn)地府去,閻王爺也不敢收。

于是他們只好徘徊在死去的地盤附近,來回行軍,如果死的時候是在半路上被伏擊死的,沒到目的地,雖然陰陽殊途,做了鬼,也只一心想到目的地,就這么永不停息地跑下去。

自古有言:陰兵借路一條道。

什么道?不是別的什么道,是血道。

有道是:“陰走三,陽走四,一聲雞哭分生死?!痹倥T俦牒返能婈?,他行軍也得安排好時辰,要么過了四更天出發(fā),要么算準(zhǔn)了三更天休息,反正三更四更交替的時候,沒哪個軍隊敢行軍。

實在上面下了死命令,必須行軍怎么辦?隊伍領(lǐng)頭兵得先準(zhǔn)備好一只雄雞,雞頭用布袋套上,拎在手里,到了三更四更交替的時候,隊伍不停,領(lǐng)頭兵隨手?jǐn)Q斷雞頭,不能出血,不能讓雞頭見光,也不能讓它打鳴,而且頭一擰斷,公雞有烈性,當(dāng)時不立刻死,想喊,喉管斷了喊不出來,會發(fā)出咯咯的悶聲,這叫雞嚀。

雞嚀當(dāng)是給正在行走的陰兵打個招呼,叮嚀一聲:“死去的老少爺兒們,各有各的苦,你們趕路我們也趕路呢,都是上面派的,麻煩你們讓讓,別走沖了?!?/p>

真要沖了,那就完了,有多少人都得跟著陰兵回頭走,能不能回來誰也不知道,這叫借陰路。

而陰兵借道,恰恰和這相反,最兇險不過了。

陽軍借陰兵道,還有個商量的余地,但是陰兵要走陽道,一千個碰著一千個死,一萬個碰著一萬個死。

孫傳芳孫秀才沒當(dāng)大帥那會兒,手下有個團(tuán)扎營沒看風(fēng)水,晚上遇見了陰兵借路,除了一個放遠(yuǎn)哨的,別的都沒了。

帳篷在,柴火在,槍支彈藥都在,甚至脫下來的衣服也在,就是人全沒了,一個不剩。

活下來的那個放遠(yuǎn)哨的人講,就在三四更交替的時候,一陣濃霧涌來,遠(yuǎn)遠(yuǎn)地他看見霧里黑影幢幢,整個一支部隊正朝營地走來。

放遠(yuǎn)哨的來不及問話,連忙開槍,可霧里沒一個人倒下,倒是驚了營,整個營地馬嘶人叫,亂成一鍋粥。

但那團(tuán)霧漸漸涌了上去,涌到哪里,哪里的喧鬧立刻變成死一般的寂靜。

很快霧中的軍隊漸漸行遠(yuǎn),留下空無一人的營地,放遠(yuǎn)哨的站那嚇得一動不敢動,尿了褲子。

這些典故都是以前在軍營里閑談的時候聽老兵說的,都說是一代代傳下來的,不能犯忌。

沒想到這個李油子居然從陰兵借道里活了下來,他是怎么做到?jīng)]被陰兵帶走的?

 ?。?/strong>

李存壯繼續(xù)說:

眼看霧里的黑影已經(jīng)整隊地向我們走來,這時候我們天大的膽子也只敢一步步地往后退。

可退到最后總要抵到窟壁的,想逃都逃不開去。霧里黑影幢幢,邁著整齊的步伐從洞外走了進(jìn)來。

排長忽然低吼了一聲,然后洞窟里連續(xù)響起了槍聲,神槍手張福春大叫:“排長你干什么?你住手,住手!”

啪,啪,又是兩槍。

黑影一步步走來,只聽見排長大叫:“把打死的人橫著排,一直排到窟尾石壁上?!?/p>

我一下明白了,排長在搭人軌,造血路,給陰兵引道。

雖然殘忍,弟兄情分上說不過去,但這時候也沒別的辦法了。

后面有個弟兄叫道:“排長,人不夠,還差一個?!?/p>

啪,濃霧中又是一聲槍響,然后剛才叫的人一聲慘呼。

排長吼道:“存壯快去,把最后一軌鋪好,不然大家都完蛋?!?/p>

我擦擦頭上的冷汗,連忙趕在黑影進(jìn)洞前跑到窯洞后面,把剛死去的弟兄橫排好,然后四肢張開,緊貼著窟壁,眼看一隊隊陰兵從我眼皮下呼嘯而過。

末尾幾個我眼熟:正是剛才被打死的弟兄。

好容易陰兵過完了,洞里霧也沒了,我一下子癱在地上,又聽拉槍栓的聲音,抬頭看見張福春舉槍對準(zhǔn)了排長,連忙站起來勸阻:“春子,排長也是被逼的,你快把槍放下。”

張福春一把推開我的手,冷笑一聲:“他是排長,那地上躺的是誰?”

我往地上一看,倒抽一口冷氣,原來地上第一具血肉模糊的尸體就是排長的。

排長除外,連我在內(nèi),剩下的四個人全都端槍對準(zhǔn)了排長,不,和排長一樣的那個東西。那東西不說話,冷冷地看著我們。

片刻,站在我們對面的排長冷哼了一聲說:“如果我是你們害怕的東西,你們現(xiàn)在早就死干凈了?!?/p>

他一指地上的那個排長尸體:“濃霧中,就是這個東西向我撲來,被我一槍斃了。想想,如果我不是我,誰會搭血軌,引開陰兵救了你們?”

我們想想也是,手里的槍垂了下來,只有張福春仍然警惕地舉槍對著排長。

排長冷冰冰地看著張福春:“張福春,我倒覺得這里你最有問題。什么都是你第一個看到的,怎么會這么巧?你想怎么樣,先殺了懷疑你的我嗎?”

排長突然喝道:“存壯,還記得不記得,我說過,抓住舌頭的功勞是你的?!?/p>

我再沒有懷疑,一把壓下了張福春的槍:“自己人,自己人,有話好說,有話好說?!?/p>

排長看張福春放下了槍,彎腰在死去的兄弟身上搜出了干糧,命令道:“現(xiàn)在我命令隊伍全部解散,個人各自行動,最后目標(biāo),回軍營?!?/p>

他深深地看了我們一眼:“這樣就是有什么東西在我們中間,也不怕。出了這個洞,到營地之前,遇見任何人要結(jié)伴走的,個人開槍,格殺勿論?!?/p>

排長不愧是排長,這樣我們確實就再也不怕多了一個,而且,命令下了以后,什么怪物也別想蒙混我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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