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社會的階級劃分比較清楚,簡單說來,有統(tǒng)治階級與被統(tǒng)治階級。戰(zhàn)國時代的孟子肯定這樣的二分法,亦即“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于人”。用清楚的語詞來說,君子是統(tǒng)治者,泛指貴族及其子弟;小人是被統(tǒng)治者,又稱為民(百姓)。當(dāng)然,“君子”在儒家的觀念中,已經(jīng)轉(zhuǎn)化為修養(yǎng)德行、追求完美人格的有志之士了。
《易經(jīng)》第十一卦是泰卦,卦象是“地天泰”。為什么地在上而天在下這種完全顛倒的情況,反而是個泰卦呢?原因是:天是乾卦,也象征國君與君子,亦即統(tǒng)治者;地是坤卦,也象征庶民百姓,亦即被統(tǒng)治者。現(xiàn)在天在下,表示統(tǒng)治者來到百姓之下,可以探求民隱,使上下之間的心意得以溝通?!疤奔词峭ㄟ_之意。
《彖傳》說:“天地交而萬物通也;上下交而其志同也。”只有天到地的底下,才可以說是天地交,因為天的本性依然在上,所以它會往上走;并且一卦六爻的運行方式,原本即是由下往上。于是,底下三個陽爻將會帶著后續(xù)的陽爻往上走,結(jié)果將使上面三個陰爻逐一退出卦象。陽爻代表君子,而陰爻代表小人,所以《彖傳》又說:“君子道長,小人道消也?!币馑际牵壕拥淖黠L(fēng)在成長,小人的作風(fēng)在消退。這顯然是一件好事。
《大象傳》說:“后以財成天地之道,輔相天地之宜,以左右民?!币馑际牵壕饔纱祟I(lǐng)悟,要根據(jù)天地運行的法則來設(shè)計制度,配合天地運行的條件來助成效益,借此引導(dǎo)百姓。這段話可以代表整部《易經(jīng)》的精神所在,就是要依天道以立人道。
泰卦六爻的內(nèi)容很豐富。以九二為例,“包荒,用馮河,不遐遺,朋亡,得尚于中行?!币馑际牵喊輳V闊,采取徒步過河,不因為遙遠而有所遺漏,失去朋黨,守中而行受到推崇。這幾句話是政治人物的座右銘。以下分四點來談。一,九二有六五正應(yīng),可以由下往上,涵蓋天地,包容天下,這是有仁德。二,“用馮(憑)河”,直接徒步就要過河,這是有勇敢果決的行動。三,“不遐遺”,再遠再小的事,他都不會疏忽,這是有智慧。四,“朋亡”,沒有朋黨,才可大公無私。由此可見,九二展現(xiàn)了仁、勇、智、公這些美德,自然大受推崇了。
事實上,各爻的爻辭都不錯。初九是“征吉”,向前推進而吉祥,因為它在乾卦底部,上有六四正應(yīng),理當(dāng)勇往直前。九三面臨上下卦之際,不必太緊張,“艱貞無咎。勿恤其孚。于食有福?!币馑际牵涸谄D難中正固,沒有災(zāi)難。不必擔(dān)憂,保持誠信。在食物上有福可享。九三陽爻居剛位,又有上六正應(yīng);它面臨上面三個陰爻,處境艱難,必須正固,但是發(fā)展的空間也很大,所以說“于食有?!薄?/p>
上卦三爻以六五最好,“帝乙歸妹,以祉元吉?!币馑际牵旱垡壹迊砻妹茫源说酶W顬榧?。帝乙是商王,曾將妹妹許配給周伯(季歷),生下周文王。雖然貴為王妹,嫁給諸侯也須依禮制規(guī)定,順從其夫。六五與九二正應(yīng),表示陰要從陽?!霸背霈F(xiàn)了,上下配合,完美無比。于此可以對照坤卦六五的“黃裳,元吉”。
六四爻辭有“翩翩”一詞,因為它面對底下三個陽爻的進逼,立足不穩(wěn),變得輕飄飄的。六四陰爻居柔位,實力不足以擋住攻勢。到了上六,“城覆于隍,勿用師。自邑告命,貞吝。”意思是:城墻倒塌在壕溝里,不要出動軍隊。從鄉(xiāng)邑傳來命令,正固將有困難。古人筑城時,城外挖土成為護城河,土則堆砌成墻,現(xiàn)在墻倒,土又回到壕溝里,這表示“物極必反”。大勢所趨,不必用兵;上六即將退位,準(zhǔn)備接受新局面。
我們常說“否極泰來”,而《易經(jīng)》的順序卻是“泰極否來”。這是物極必反的雙向描寫。至于“三陽(羊)開泰”,則是大家口中的吉祥語,有泰卦的卦象為據(j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