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焦急的等待中,總覺得白晝是那樣的漫長,當(dāng)夜幕真的降臨,又是那么急切地希望這一刻再慢些到來。
寨子里早早地就靜了下來,街上沒有任何身影,偶爾會從某個方向傳出犬吠聲,又戛然而止,顯然是被主人及時喝住。
小石還沒有回來??律讲话驳卦谧狼白邅碜呷?,幾次到門口探望,然而一切都被夜隱去了蹤影。
小石是否到達永綏?是否帶回上級的指示?是否安全?病是否好些了……這一系列問題不停地沖擊著柯山的大腦,也在暗暗自責(zé):雖然藥品非常緊缺,可是如果去找歐陽丹,應(yīng)該還是有辦法的。他一步邁出門外,任夜風(fēng)吹打著自己。
他不去找歐陽丹也是一種無奈的回避。歐陽丹是他在南工團時的同學(xué)。自從他在聯(lián)歡會上獨奏了自己拿手的二胡后,就記住了那雙大且大膽的眼睛。后來,各中隊要上街搞宣傳,他的毛筆字又派上了用場,她也總會請他去協(xié)助女生隊。一次,在籃球場上被楊清熙撞傷膝蓋,是她為他包扎上了傷口。他這時才知道,原來她是北平城內(nèi)一位知名留洋西醫(yī)的千金。
在南下到河南開封進行短期整訓(xùn)時,他收到了她的一封短信,“我自幼受西洋教育,是你那憂郁的目光和凄婉的二胡韻律,讓我重新認識了中國音樂……包扎好傷口,你又重返賽場,讓我看到了你內(nèi)心深處堅強的一面……在你的身上肯定發(fā)生過許多故事,能否讓我分享?”
從此,他開始刻意回避她??墒?,原本有機會留在武漢的她,卻與他一同坐上駛往常德的渡輪。
八百里洞庭,浩瀚縹緲,數(shù)十艘船依次相連,緩緩地劃破平靜的水面。夕陽將薄云染成一片艷紅,他靜靜地坐在船舷,遙望著漸漸遠去的北方,“筠,你在北京可好?”她走過來,靜靜地坐在他的身旁。他扭頭禮貌地一笑,沒有說話?!霸谙胧裁茨??”她問。“我的妻子,她叫筠。”他說。之后,兩個人再沒有講話,一直到啟明星升起。
后來,他被分配到軍部保衛(wèi)部,她被分配到軍直衛(wèi)生院,雖然近在咫尺,卻都在有意無意地回避著對方。
突然,縣大隊劉排長從院門外跑進來,興奮地低聲說道:“回來了?!彪S后兩名隊員攙扶著一個人走進來。
柯山急忙迎上去,焦急地問道:“小石呢?”
賀班長疲憊地說道:“小石病倒了。我?guī)Щ亓松霞壍闹甘??!彪S后從懷里掏出一個油紙包遞給柯山。
此時,王書記、李區(qū)長也跑出來?!摆s快安排休息?!崩顓^(qū)長向劉排長命令道。
借著油燈昏暗的光線,柯山迅速瀏覽了信函,然后遞給王書記,“上級要求繼續(xù)目前的工作,不要打草驚蛇,并命令我盡快趕回永綏?!?/p>
“你準(zhǔn)備什么時候走?”王書記將信遞給李區(qū)長。
“當(dāng)然是越快越好。不過……”柯山說著將頭轉(zhuǎn)向李區(q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