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部所在地分前后三層院子，前院是湘西行署辦公地，而軍部占了后面兩層。由于湘西行署的建制還不完善，因此軍部與行署部門之間互有重疊，人員彼此也比較熟悉?？律揭宦泛褪熳R的工作人員點頭打著招呼，走進了預(yù)審科辦公室，干事金昌浩正在和一名小戰(zhàn)士聊著什么。

見到柯山，小戰(zhàn)士連忙站起來，試探著問道：“你是柯干事吧？”

柯山點點頭，已經(jīng)猜到他就是聶科長說的那名苗族戰(zhàn)士。

“通訊員石金生向您報到，請指示！”小戰(zhàn)士挺胸立正，盡管軍姿已經(jīng)像模像樣，但仍能透露出農(nóng)民孩子那通有的靦腆。他長著一對小虎牙，黑里透紅的圓臉龐上，散發(fā)著少年英俊之氣，但從那有橫紋的額頭上看來，好像遠不止16歲了。一雙烏黑的眼睛在上下打量柯山，一字濃眉緊壓在眼眶上，左手帶著一只銀鐲。黃軍裝雖然幾乎蓋到兩膝，但腰里束著一根皮帶，皮帶的右側(cè)掛著一只用布套套著的搪瓷鐵碗，反而顯得精悍。

石金生，這個名字柯山早已聽說過，他是湘西首批報名參軍的苗族戰(zhàn)士，令其大名遠揚的是，第一個晚上便把軍被尿濕了，又不好意思去晾曬，竟然跑到?jīng)]人的地方用火烤，差點兒燒著了。

要知道，國民黨留下的湘西，自古以來有“四多”——匪多，槍多，山多，鴉片多。在這里，百年來官匪不分，縣長就是匪首，匪首也就是縣長。他們奸淫燒殺、拉丁抽夫、派槍派款，匪匪相爭，連年制造戰(zhàn)亂，老百姓得不到一點安生。市場上商業(yè)蕭條，而鴉片和嗎啡的交易卻非?；钴S，一坨坨擺在街道邊的露天地攤上，就好像東北推車賣的切糕。貨幣甚至被鴉片頂替了，人們只要有鴉片，就可以換取到所需要的生活物品?？嘀豢嗔死习傩眨诠俜酥刂貕赫ハ?，喘不出一口氣來，十七八歲的大姑娘沒有褲子穿，只能用破布棕皮遮掩著。像石金生這樣的苦孩子，說不定這是有生以來第一次蓋上像樣的被子，也就難怪舒坦得……想到這里，柯山不禁一笑，連忙招手讓他坐下，然后倒了碗水。

小石接過來一仰脖，便“咕咚咕咚”地喝干了。

柯山又給他倒了一碗，開起玩笑來，“少喝點兒，小心晚上發(fā)洪水?！?/p>

小石不好意思地笑了，“接到任務(wù)后，我就趕了40里路來報到了?！?/p>

這時，偵察科通訊員小汪推門探進頭來，“柯干事，聶科長讓我通知你去一下?！?/p>

柯山答應(yīng)一聲，然后轉(zhuǎn)向小石，說道：“你先休息，等我回來再聊?！?/p>

“嗯?！毙∈忧拥卮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