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澤接著說:“人生在世,要是既能富貴顯達,又能實現(xiàn)抱負,后世流芳,這難道不是幸福的一件事嗎?”
范雎確實也找不到借口來反駁,只有點頭稱是。
但是蔡澤話鋒一轉(zhuǎn),直指范雎的軟肋:“那像商鞅、吳起、文種等人的結(jié)果是不是也很值得羨慕呢?”
范雎知道蔡澤是想用說辭窘住自己,想讓自己讓出屁股下面的相位,便回敬說:“為什么不值得羨慕呢?男子漢輔佐君王忠心耿耿,公而忘私;不顧毀譽,不畏兇險;丹心一片,竭忠盡智。不因功高而自驕,不因富貴而懈怠。像這樣的三個人,可以說是忠義的表率。因此君子都是不惜犧牲性命成就名聲,舍生取義,有何不可?”說完就有點倒吸涼氣了:哪有那么冠冕堂皇的事情啊,我才不舍得這條命呢!隨即也看著蔡澤,心說,看你有什么話說?
蔡澤說:“生命誠可貴,咋能隨便死?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事。如果非得以死來贏得忠君這個虛名,那么孔子等人就不會成為圣人了。死很容易,活著很難,因為要死很久。死得其所就不容易了,而功成名就雖能活到自然死卻更難做到了,相國以為如何?”
范雎十分贊賞,也想法頗多。如果每個人都需要通過死這樣的極端方式來證明自己是個忠臣的話,那這代價也太大了。人啊,都知道自己的結(jié)局是那個小盒,也都知道這是一件無論如何也不會晚來的事情,但是人都害怕那個終點,都希望給自己的時間多一點再多一點。而且越是地位高的人就越害怕,所以那么多人祈求長生不老,一代一代,前仆后繼,樂此不疲。
蔡澤看出來范雎在思考問題,于是繼續(xù)說:“其實剛才咱們談?wù)摰娜齻€人也真是爺們。他們精忠報國,建立功勛,也確實值得欽慕。但是周公輔佐成王,難道不算是忠誠嗎?就君臣關(guān)系來說,周公比那三個人如何?”
范雎心里明鏡似的,當即回答:“商鞅、吳起、文種比不上他,確實比不上,確實。”范雎的話里帶著琢磨,“比不上,確實比不上啊?!?/p>
蔡澤看出來范雎的琢磨是自己的話起作用了,就繼續(xù)說:“那么當今您的老板秦王,在慈愛仁厚、信任忠良、不辜負舊交方面比起那三個人的老板又怎么樣?能勝過他們嗎?”蔡澤的這句話很有威力啊,直接問到范雎的命門,伴君如伴虎,你知道哪天他會翻臉?再說如果君主都是慈愛仁厚的,那他的地位就危險了。
范雎開始打太極:“哦,這個嘛,那個,也許似乎大概是,然而未必不見得,那個我還真不是很清楚?!?/p>
蔡澤知道這話范雎不敢實說,所以就自己挑明:“我蔡澤知道您不會說,當今的秦王也不是沒吃過大臣專權(quán)的苦頭,所以他不是當年那個靠母親和舅舅扶持的小孩子了。而相國您幫助秦王鏟除內(nèi)患,加強軍權(quán),威加海內(nèi),聲名萬里。您覺得秦王對你的信任會超過他們?nèi)幻??但是您的富貴和所得卻比他們?nèi)欢嗟枚嗔巳チ?。而相國您依然在這相位上樂樂呵呵的,不知道隱退,就好比水壺的屁股著火了,還在悠閑地吹著口哨。您就不擔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