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進(jìn)了火車站。那時,正有一列開往南方的列車正要離開。我很奇怪,他沒有車票怎么就進(jìn)站上了列車。我正在納悶,列車開動了。列車的轟響我一點(diǎn)也聽不見,我好像是在看一場無聲電影,列車真實(shí)地把瘌痢頭帶走了。列車消失后,我就產(chǎn)生了離開赤板的念頭。我覺得赤板有什么東西在威脅著瘌痢頭,他才離開的。那只是我當(dāng)時的預(yù)感,我也覺得有什么東西在威脅著我。
我終究沒有離開赤板,是因?yàn)轲☆^走后的第二天,我在電視上看到昨夜開往南方的一列列車出了車禍。列車脫軌翻在了路邊。死了好多人,電視畫面上出現(xiàn)了死者的尸體,其中一具尸體和瘌痢頭十分相像。下午的時候,顧玉蓮領(lǐng)著我去參加了郭阿姨的追悼會,追悼會上郭阿姨的親屬哭得傷心。死人能聽見哭聲么?我離奇地想著,我笑了起來。很多人向我投來了不解和厭惡的目光。我在為郭阿姨笑,我用笑聲為郭阿姨送行。沒有人和我計較,因?yàn)槲沂莻€腦袋有問題的人。
在我看到瘌痢頭的尸體后,我也笑了。
我嘰嘰的笑聲像老鼠在搶奪食物時發(fā)出的尖叫,象在夢中我聽見過無數(shù)次的老鼠的尖叫。顧玉蓮和我一起看電視,她顯然聽到了我的怪笑。她看著我,臉色蒼白,那雙老眼充滿了疑惑:“如果哪天我死了,你會不會笑?”我認(rèn)真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她的嘴唇顫抖著,什么話也說不出來了。她為什么要顫抖?難道她在乎一個傻瓜說的話么?
開往南方的列車出事讓我打消了離開赤板的念頭。我想到哪里都有危險,我為什么要跑?;钪人肋€可怕,因?yàn)榛钪馕吨€要經(jīng)歷危險或者恐懼,而死了就什么危險也沒有了。所以,面對郭阿姨和瘌痢頭的死,我笑了。我什么時候該為自己笑笑,這我倒沒想過,一切也許為時過早,也許我來不及為自己笑。那張血鈔票有沒有在那場大火中化為灰燼?
20
我沒有去找瞎子,我覺得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我要趁顧玉蓮不在家找到那把黃銅鑰匙,進(jìn)入那個房間,我想好了,如果找到那把鑰匙,我就先去配上一把。那樣,我就可以隨心所欲地進(jìn)入那個房間了,或許我可以找到關(guān)于我父母的答案。
我正在顧玉蓮的房間里找那把鑰匙,我聽到門口有人在叫著顧玉蓮的名字。我停止了搜尋,走到了客廳里。我沒有回答,我也不會去開門告訴那人顧玉蓮是否在家,他叫他的,與我無關(guān)。我極不情愿去做與我無關(guān)的事情。在我家門口叫顧玉蓮的人是肖愛紅,我聽出他的聲音了。他的聲音渾厚,普通話極標(biāo)準(zhǔn),有點(diǎn)像中央電視臺那個動物世界的主持人趙什么祥的聲音,我這樣做是不是有些殘忍,我管不了那么多。門外的肖愛紅來找顧玉蓮干什么!他們之間難道會發(fā)生什么讓我預(yù)想不到的事情?肖愛紅叫了一會,見沒有人答應(yīng),他沒有離開,而是叫起了我的名字:“顧晨光,你在家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