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清怔了片刻,隨即醒悟他是笑自己嘴上說得兇狠,其實反而將石頭拋得更遠,不禁臉上一熱,也不便再順著話題說下去。
她在崖頂借著星光搜尋了一陣,并無一處可下去的地方,想了想,又尋了些小石頭,往一些去不到的黑漆漆的地方丟去,凝神聽,卻都擲在了堅硬的巖石上。忙了小半個時辰,把這崖頂幾乎摸了個遍,仍然不得要領(lǐng),不覺深為氣餒。
小靳在下面叫道:“喂,找到?jīng)]有???多半沒有,這鬼不下蛋的地方,有那種地方還關(guān)什么人啊。算了,別找了,下來陪我說說話吧?!?/p>
阿清嘆口氣,起身剛要下去,突然想起剛才小靳不懷好意的笑,立時又回身坐下,道:“我不下來了,水冷得緊,我就在上面坐會兒。你有什么話愛說便說罷,反正我也不愛聽。”
小靳道:“哎呀,我真有事才說??!”
阿清道:“你能有什么正經(jīng)的話?”
小靳怒道:“你這丫頭……不說便不說,你以為我是青蛙啊非要叫兩下子?!碑?dāng)下閉嘴不語。
阿清坐在崖頂一塊突出的巖石上,雙足在空中蕩來蕩去,輕風(fēng)襲來,吹面不寒,蘆花清香若有若無,好不愜意。過了一陣,聽見“咚咚咚”地響,卻是小靳有一下沒一下的向水里扔石頭。
阿清這個時候突然覺得心情大好。她自小生長在豪門之中,除了不茍言笑的父母,就是畏畏縮縮的丫頭下人,她要撒潑也好使性也好,別人只有忍讓包容,從未跟這樣的混賬小子這樣賭過氣。陡然之間,天地仿佛就只剩下自己與小靳兩個人,所有的紛爭、屠殺、逃亡、屈辱通通若隔世之遠了。阿清忍不住站起身,清清喉嚨,唱起歌來。
剛開始還是細聲細氣地唱,深怕那小子聽到了嘲笑自己,但漸漸的情自心生,神游天外,不覺放開嗓子,縱情高歌,聲音若黃鸝出谷,珠落玉盤,極盡清越婉轉(zhuǎn)之妙。
剎那間,風(fēng)似乎也停住了腳步,帶著清潤的湖水的芬芳在她足邊縈繞,不時輕輕牽起她那寬大的袍袖,露出纖細手腕。
阿清就用這手腕,合著曼妙的音律在空中不住伸展、翻飛,順著風(fēng)勢劃過長長的距離,柔若無骨。她的纖足在涼如水的石上一點,再一點,身子已翩然舞在空中,仿佛隨著歌聲逐漸拔高,身體也變得通體空靈透徹,御風(fēng)而行一般。
一行夜鶴緩慢地劃過山崖,在阿清頭頂旋繞不停,齊聲鳴唱,將歌聲引向空中。驀地眼前一亮,在那山巔之上,在極遠極遠的天穹邊上,一輪圓月慢慢升了起來。
“嗚哇!嗚哇!嗚哇!”
小靳突然間放聲高叫,當(dāng)真聲震云霄。阿清嚇了一跳,收回心神,只覺腦中一陣眩暈,后退兩步,一跤坐倒。她搖搖腦袋,清醒過來,只聽下面小靳又哭又叫,忙撲到崖邊,喝道:“叫什么叫?你又不是狼,干嗎見到月亮要叫?”
“不、不是啊!誰他媽是狼了!”小靳慘道,“漲潮水了,沒看見嗎?媽的,這些水耗子怎么好死不死偏偏把牢房修到水里,每個月這么來幾次,淹死一窩,不是虧老本了嗎?”
他生平最怕的就是水,眼見著水面漸漸漲高,就要漫過自己蹲的最高的巖石,深怕停不下來,那天下第一神販可真是死不瞑目了。
忽聽洞外呼呼風(fēng)響,阿清頭朝下如箭一般“撲通”一聲插入水中,隨即冒出頭來,游到牢門邊,嗔道:“別叫,難聽死了。洞穴這么高,怎么漲也漲不到洞頂啊?!?/p>
小靳道:“那可說不定啊。或許來個百年大潮,不說淹到洞頂,就淹得剛高過最高的巖石,再加我小靳的身高,那可不死翹翹了?”
阿清道:“你真的一點水都不會?”
小靳猛點腦袋。
“那可有點難了?!?/p>
小靳忙道:“是吧,你也知道有這種大潮的對不對?”
阿清道:“不是。懶得跟你說。我是在想以后的事……以后怎么救你出來。”
小靳苦著臉道:“行行好先想想怎么幫我熬過今晚吧?!?/p>
阿清似乎想到什么事,有些神不守舍地在水里隨意地游著,小靳叫她幾聲方聽到,怔怔地想了想,一拍手道:“也好,趁這機會,先教教你如何閉氣?!碑?dāng)下仔細講了些在水中閉氣的要訣,以及一些簡單的游水技巧。
小靳性命攸關(guān),聽得特別仔細。末了,阿清叫他就趁著潮水在淺水中練習(xí)。夜涼水凍,小靳在水里游了兩圈便爬上巖石,哆哆嗦嗦地道:“不、不行了,再、再練要冷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