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成和正家離開之后,浸泡在池中的秀吉屏退妓女,出其不意地對吉繼說:“佐吉這個人長于計算理財,但是軍事方面的才略就稍許不足了。”
“可是,他行事堅決果斷,還有他的正義感也是很得人心的呀?!奔^替朋友說起好話來。兩人的友情可以用雙刃劍來形容,既能彼此增色,又能彼此傷害。
“你就是其中的一個吧?”
秀吉詭秘地一笑,接著說出了一個令吉繼大為吃驚的消息:“忍城的成田家已經(jīng)派人來告訴我了,他們準備在城內(nèi)接應(yīng)我軍?!?/p>
“什么!這么說,忍城事實上已經(jīng)投降了?”
大谷吉繼后來成為一名被譽為“運兵如手足”的擅長謀略的武將,秀吉從這時候起就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這個身材頎長、幾乎沒有一點兒作戰(zhàn)經(jīng)驗的男兒身上,潛藏著難以估量的軍事才能。
“拜托了,”秀吉以懇求的語氣說道:“你要幫他好好參謀參謀,一定要讓他多多建功立業(yè)呀!”
“治部少要是聽到這個消息,準保會發(fā)火的?!?/p>
吉繼深知三成最討厭別人說謊或是耍下三爛的伎倆,如果讓他知道了忍城內(nèi)通關(guān)白的消息,一定會不顧一切地棄陣回京的。
“所以千萬不能泄露給佐吉?!?/p>
說完,秀吉呼地從溫泉池中站起身來。
三成以攻打館林和忍城的主將身份,命令二萬騎兵馬在小田原城南面的平原上集結(jié)。
“怎么回事?”
三成從馬上眺望著集結(jié)完畢的兵馬,歪著腦袋尋思起來。
在他的右前方,是各路兵馬包圍得嚴嚴實實的小田原城,在他的左前方,則是秀吉命令修筑一座城堡的笠懸山。為了不讓小田原城內(nèi)看到修筑城堡的動靜,笠懸山上靠小田原城一面的樹木一棵也沒有砍伐,從城中望去,仍舊是一副郁郁蔥蔥的樣子。
“用滿山的紅葉為他壯行吧?!?/p>
三成聽到秀吉在溫泉池中對吉繼這樣講。
“到底是怎么回事?現(xiàn)在不是才剛剛要入夏嗎?”三成掩飾不住滿臉的詫異。
秀吉從正在修筑的笠懸山上的城垛俯瞰著三成的軍隊。
從這里往前,由十六萬兵馬形成的對小田原城的強大包圍圈,是前所未有的壯舉。
當(dāng)時的武將也對這一包圍陣驚嘆不已。德川家康的部將榊原康政在寫給肥后(現(xiàn)在的熊本縣)隈本負責(zé)九州警備的加藤清正的信中就表達了他的嘆服:“自神武以來,如此不可思議的威風(fēng),在下聞所未聞。”榊原與加藤是親家,他的兒子康勝娶了加藤清正的女兒,所以才會有此寫信之舉。
包圍陣中設(shè)有縱橫交錯的通路,各路將領(lǐng)隨心所欲地布下鶴翼、魚鱗等各種陣法,將小田原城圍了個水泄不通,許多個陣中還修筑了小型的城堡。通路上,來自全國各地的商人集聚一起,形成了規(guī)模不小的集落市鎮(zhèn),從各地的土特產(chǎn)到產(chǎn)自中國的高粱和朝鮮的山珍無所不有。甚至還有來自京都及全國的妓女云集于此,經(jīng)過官府許可,出現(xiàn)了花街柳巷。
“如此,即使在陣中終此一生亦不覺寂寞無聊也?!?/p>
榊原在信中還如此感慨道。
換句話說,整個對小田原城的包圍圈宛如一個濃縮了的日本。
秀吉對眼前的光景非常滿意,他大聲命令道:“舉旗!”
話音剛落,一呼百諾,笠懸山的斜坡上數(shù)萬兵士齊聲吶喊,同時將手中所持旌旗高高舉起,色彩艷麗的旌旗一下子將深綠的山頭變成了一片紅葉的海洋。
“原來紅葉是指這個呀。”
三成瞪大眼睛望著滿山秋天一般的景色。
前面提到的榊原也親眼目睹了滿山的紅葉景色,他在信中描述道:“吉野、龍?zhí)锏幕t葉若與此相比,簡直不值一提了?!?/p>
三成望著不合時令的紅葉,真切地感受到了秀吉對自己慈父般的厚愛,然而他并不是個輕易落淚的男兒。
“殿下為我等壯行,”他用響徹四野的洪亮聲音叫著,“進軍!”他下達了軍令?!耙欢▌倮 ?/p>
三成暗暗下定了決心。
--以水攻取勝。
不過,這個想法他卻連好友吉繼都沒有告訴。
主帥石田三成率領(lǐng)的兵馬朝著小田原進發(fā)了。
三成、吉繼、正家原有的兵馬,加上佐竹和宇都宮的兵馬,再加上速見、野野村等從京都而來的兵馬,匯合成一支總數(shù)約二萬人的大軍。
“佐吉,一定要打勝??!”
秀吉目送著行進的大軍,由興高采烈轉(zhuǎn)成了一臉嚴肅,喃喃自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