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好奇，在那里為什么沒有人待過超過三年。其實有很多人從那個監(jiān)獄里邊出來了，可是為什么這么長時間，社會上沒有人透露過這里？你去想想吧?！毙》灏褭n案從阿信的手里又奪回來。他順手把檔案扔到了碎紙機里。“你湊巧揭發(fā)了這件事情，只是因為有人想讓你張口。但還有人封你的口。而你根本不知道你的敵人和朋友是誰。我們都只是棋子而已。”

“這是我為什么想離開這個職業(yè)。我現(xiàn)在有女朋友了，甚至是結(jié)婚對象，我想過安定的生活。”

小峰咂了下嘴：“倒不如說，你有弱點了?！?/p>

小峰說過的最后一句話，一直留在阿信的記憶里。

這就是為什么，他沒有拿著十五萬元那么龐大的一筆錢遠走高飛，而是留了下來。阿信想，他的確是個有弱點的人。他怕女人，尤其是怕看到女人流淚。

阿信來到了小武家門口，他瞪大了眼睛，盯著小武家門口張貼的門神的畫像。殘破的畫像，畫像上的人物造型光怪陸離。阿信把視線轉(zhuǎn)移到開門的禿頭身上，然后跟著禿頭走進了小武家的客廳。

阿信掃了一眼客廳內(nèi)的擺設(shè)，把視線停留在禿頭身上。

“沒關(guān)系，我談事情他都在現(xiàn)場?！毙∥渥谧簧?，他把腿盤起來，就像是盤腿念經(jīng)的和尚，“那警察剛走了，你就來了。今天我家里還挺熱鬧啊?！?/p>

“我們就不用談廢話了。我通過一點點關(guān)系，搞來了這個東西?！卑⑿虐岩粋€袖珍錄音機放到小武旁邊的茶幾上。

“我已經(jīng)聽說了?！?/p>

“你都知道了？”

“礦老板失蹤了以后，木炎過我。她以為是我干的。我解釋完了以后，她告訴我，有人拿錄音帶敲詐勒索了礦老板，也許，礦老板完了，下一個就輪到我了。”

“那她跟你說好價錢了嗎？”

小武在茶幾下邊的保險柜上摁了幾個按鈕，從里頭拿出一沓錢來。

“就這么點？”

“你要是嫌少的話……”小武把錢又丟進保險柜里，把保險柜門撞上，“送客?！?/p>

禿頭走過來，阿信沒動換，他拿起錄音帶晃了晃?！澳悴慌落浺魩毓??！?/p>

“你知道為什么我收了這么多錢，還住在這里嗎？這么一個破房子？因為，那些錢沒有多少留在我手里。都在那呢。”小武一根手指頭指著天花板，“有人會罩著我的，你那磁帶，我說它是合成的，你無論去哪檢測，它就是合成的?！?/p>

“為了省這么點錢，還得麻煩你上邊的人，他們會覺得你不能顧全大局，無法委以重任。”

小武的眼睫毛眨的速度稍微快了點：“他們頂多會說我下手太軟。你知道木炎來找我說什么嗎？她拜托我，要你活著離開這。那晚，你拿著磁帶去找礦老板，開口要三十萬的時候，是因為木炎在那，你才活著離開的?！毙∥涮统隽艘桓鶡煟拔也恢滥愫湍狙资裁搓P(guān)系，但木炎現(xiàn)在死了，沒有人罩著你了?！?/p>

“你可以試一試？?！卑⑿耪f完了，晃動了一下右手手腕，“我做這行也做了好幾年了，鬼門關(guān)我都摸熟道了！”

“三十萬已經(jīng)不少了？你還不滿足？”

“礦老板，實際上并不是我的目標?！卑⑿虐唁浺魴C揣回到自己兜里，“我來到這，就是奔著你來的？”

“我們見過嗎？”

“我是受人委托。替你欠下的那么多條人命，來找你索命的？”

小武眼角在顫抖著：“我又沒殺人放火！”

“那些工廠礦場，別說沒有你的股份。就是這些環(huán)境污染，害死了村子里的人。你比誰都心里頭清楚?！?/p>

“這些工廠的排污每年可都有上級部門來檢查，指標沒有任何問題。”

“你們都用錢來搞定了那些所謂的專家。你敢喝下暖壺里的開水嗎？”

小武盯著桌子上，茶杯里的普洱茶。那杯普洱茶上有一層細細的白色的泡沫。他掃了一眼阿信，端起來茶杯，一飲而盡?！拔疫@個村長，當(dāng)?shù)檬菃栃臒o愧?！?/p>

“既然你不相信村子里有污染，那你為什么這么急著在城里頭買房？而且還是好幾處！”阿信又掏出份影印件，扔在桌子上，“礦老板為了提防你哪天不聽他的話，已經(jīng)把你調(diào)查得清清楚楚了。如果這些，被村里人知道了，他們會什么反應(yīng)？”阿信扭頭看著禿頭。禿頭一看也是剛知道這些事情，他驚訝地看向小武?？磥硇∥涔徊m著手下……分贓不均，禍起蕭墻。阿信嘴角在慢慢上揚。

小武在盡力克制自己的緊張，他掃了一眼影印件，不慌不忙地把手伸過去，拿起了一份，嘴里罵罵咧咧地念叨了一句：“這老不死的東西，竟然還留著這一手?！?/p>

“這比那些個磁帶，更能吸引村民們的關(guān)注吧？癌癥村的村長，飽了私囊，然后逃跑到城市里，住著小洋樓，開著小車。置村民的死活于不顧?！边@回輪到阿信主動，他也悠閑地點起一根煙，“自打這礦開挖了，化工廠建起來了，村子里得癌癥死的都有四五十人了。死在你手上的人頭，能讓你和納粹劊子手站一并排了……”

“你想要多少？”小武開始不自在起來，他著急地打斷了阿信的話。

“一百萬。”

“你瘋了。我哪有那么多錢？”

“那就兩百萬吧。我要到這筆錢，不光是為我自己。我還會分一部分給那些家里死了的人，以及救助那些得了癌癥，還沒治療的人?！?/p>

“你當(dāng)自己是菩薩??？我把我房子全賣光了也湊不齊這么些錢？”

“我就是想看到你傾家蕩產(chǎn)。你應(yīng)該感謝我，至少我還能給你留個全尸。我要是向村民們捅破這層窗戶紙，那些家里死了孩子老人的村民們，會把你撕碎了吞下去的。到時候你就去和礦老板作伴吧！”

“你不嫌自己知道的太多，步伐太重，走不遠了嗎？”小武咬牙切齒地說著。

“能走多遠，是我的事情。我要是先到了黃泉路，我替你占位子去！”阿信嘴里叼著半截?zé)?，惡狠狠地盯著小武?/p>

“你不是一名記者。不是一名黑記者。沒有黑記者，像你這么玩命?！毙∥溲柿丝谕倌?，然后把身邊的保險柜打開，“我給你個建議，我這箱子里有十幾萬塊，你拿著，趕快遠走高飛。”

阿信把裝錢的包的拉鏈拉開，把空著的包沖著小武。包里的內(nèi)襯是紅色的，就像是一個張開的血盆大口。小武把錢掏出來，堆到包前。阿信數(shù)都沒數(shù)，一股腦，把錢都塞進了包里：“剩下的那些錢，我限你兩天期限給我湊齊了。否則，第三天，你有多少處房子，村里就盡人皆知了?！卑⑿耪f完扭頭就走。

小武沒有吭聲，他盯著院子門口。禿頭則看著小武，眼神里還是剛才的不解和疑惑。小武指了下阿信背影：“還不快去！”禿頭收回目光，畏縮著腦袋，晃蕩著跟了出去。屋子里空了。小武從椅子上下來，揉了揉有點酸麻的雙腿。他圓滾的身材，坐著的時候，靠在靠背上，這使得他看起來，活像是一尊可愛的彌勒佛的雕塑?？墒钱?dāng)他下了椅子，走在地面上，他就像是一個不倒翁在慢慢往前蠕動。

他的臥室里有一間上著大鐵鏈子鎖的暗室。暗室里，滿是從城里運來的礦泉水的大罐。他吃的喝的任何東西，都是從城里頭拉來的。但這是秘密，不能讓村子里的另外任何人知道。否則，那幫奴才們會起疑，會造反。此外，暗室里還放著一個箱子，這是今天才剛剛運來的箱子。是他在礦老板失蹤了以后，才運來的箱子。小武拍打著箱子的蓋子，里頭發(fā)出空洞洞的聲音。這里頭是他的寶貝。

阿信從小武家里走出來之后，他走向他住的小旅館。一路上，他東張西望，腳步的速度并不快，他走回到旅館，上了樓，拐了彎，推開門，看見蘇翔站在二層的窗戶旁邊，掀開窗簾的一角往外望著。

“果然，小武的打手跟在你后邊。一直跟到了旅館?！碧K翔小聲地說了一句，“你這威脅小武的一招，倒是挺靈的。只要他們對你動手，我們就捉到了證據(jù)。”蘇翔轉(zhuǎn)頭看著阿信，他吃了一驚。

阿信臉上有淚痕，眼睛紅通通的，臉頰還微微發(fā)燙。

“權(quán)力越大，失誤越大。”阿信總是把這句話放在嘴邊上。當(dāng)你還是個嬰兒的時候，連吃飯都需要別人照顧的時候，你不會犯錯誤，即便犯了錯誤，那也只是兒戲。而當(dāng)你權(quán)力慢慢變大，有一天大到可以影響別人的生死的時候，對錯就變得模糊。與其說你在對與錯之間選擇，不如說你被良心與現(xiàn)實擺布。

阿信還記得五年前，他和小峰之間最后的一次談話。

“你已經(jīng)離不開這個職業(yè)了。”小峰坐在桌子對面，手里玩著一桿筆，“你想想你現(xiàn)在，你有榮譽，所以你有關(guān)系。如果你失蹤了，全城的警察都會去找你。而如果你失去了這份工作，失去了這份關(guān)系，你以前的仇人，他們不會忘了你的?！?/p>

“他們都被關(guān)在監(jiān)獄里?！?/p>

“但是他們的家人，朋友都在外頭。”

“他們是罪有應(yīng)得，他們的家人不會為他們報仇的。”

“那你確認，你真的把大頭抓進去了嗎？”

“他們都管那個胖子，管他叫首領(lǐng)?！?/p>

“那是因為你沒有機會見到那個胖子管另一個人叫首領(lǐng)。僅此而已。一個奴隸工廠，可以在一個地方持續(xù)數(shù)年之久，其背后的關(guān)系一定是錯綜復(fù)雜的。你解救出來的三十個人，你知道他們都是干嘛的嗎？”

“那些都是一些可憐的農(nóng)民工。”

小峰嘆了口氣，把一份檔案從桌子底下掏出來，檔案里有好幾份個人簡歷，照片下邊有姓名和資料?！澳遣皇且粋€單純的奴隸工廠。那是一所監(jiān)獄。監(jiān)獄是干什么的？改造人類的？”

阿信看著名單上的資料，他吃驚地看著每個人的履歷。這些人絕不是一般人。

“你差點害死了我？”小武繼續(xù)慢條斯理地說話，“我知道你孩子前段時間剛剛死了，你心里頭難受。但是你必須聽我的，你要記住一句話！”小武咳了咳嗓子，瞅了一眼蘇翔，然后轉(zhuǎn)頭面對刀疤男，把一只手臂放在他肩膀上，虎口正對著他脖子，就像是要掐死他。小武說：“有困難，找領(lǐng)導(dǎo)??！我們是人民的公仆！”

“權(quán)力越大，失誤越大?！卑⑿趴偸前堰@句話放在嘴邊上。當(dāng)你還是個嬰兒的時候，連吃飯都需要別人照顧的時候，你不會犯錯誤，即便犯了錯誤，那也只是兒戲。而當(dāng)你權(quán)力慢慢變大，有一天大到可以影響別人的生死的時候，對錯就變得模糊。與其說你在對與錯之間選擇，不如說你被良心與現(xiàn)實擺布。

阿信還記得五年前，他和小峰之間最后的一次談話。

“你已經(jīng)離不開這個職業(yè)了?！毙》遄谧雷訉γ?，手里玩著一桿筆，“你想想你現(xiàn)在，你有榮譽，所以你有關(guān)系。如果你失蹤了，全城的警察都會去找你。而如果你失去了這份工作，失去了這份關(guān)系，你以前的仇人，他們不會忘了你的。”

“他們都被關(guān)在監(jiān)獄里?！?/p>

“但是他們的家人，朋友都在外頭?！?/p>

“他們是罪有應(yīng)得，他們的家人不會為他們報仇的?！?/p>

“那你確認，你真的把大頭抓進去了嗎？”

“他們都管那個胖子，管他叫首領(lǐng)?！?/p>

“那是因為你沒有機會見到那個胖子管另一個人叫首領(lǐng)。僅此而已。一個奴隸工廠，可以在一個地方持續(xù)數(shù)年之久，其背后的關(guān)系一定是錯綜復(fù)雜的。你解救出來的三十個人，你知道他們都是干嘛的嗎？”

“那些都是一些可憐的農(nóng)民工?！?/p>

小峰嘆了口氣，把一份檔案從桌子底下掏出來，檔案里有好幾份個人簡歷，照片下邊有姓名和資料?！澳遣皇且粋€單純的奴隸工廠。那是一所監(jiān)獄。監(jiān)獄是干什么的？改造人類的？”

阿信看著名單上的資料，他吃驚地看著每個人的履歷。這些人絕不是一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