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詛咒(1)

埋:一本用罪惡寫成的大善書 作者:楊哲


“別動方向盤?!碧K翔跟小武爭執(zhí)著。突然,咚的一聲,汽車撞到了什么東西。一個黑色的東西從前擋風玻璃處滑過,從車頂上翻了過去。蘇翔一個剎車,兩個人都由于慣性而磕到了前邊。

蘇翔打開車門,沖出來,走向車尾,那里有一個幽靈般的人,在晃晃悠悠地走著,地上,從他的腳下,延伸出去的,是滴答的鮮血。蘇翔沿著血跡往前走著,跟著那個僵尸。那個人走了幾步,哐當,全身散架了一般,跟團肉泥似的,倒在了地上。蘇翔在那一刻,感覺,那個人就像線控的木偶,而突然,有人把那些線剪斷了。蘇翔走近,看了一眼,那是木炎的保鏢,他滿頭是血,臉上的線條已經(jīng)被汽車撞得扭曲。蘇翔心理咒罵了一聲,該死的,他是從哪個地方蹦出來的,為什么看見汽車也不閃開。他掏出手機,這里又沒有信號。他走向汽車,看見小武在車里驚慌失措的樣子,小武指著面前。

“有艘船開了過去。”小武的手指頭哆哆嗦嗦的,指著面前。面前不知道什么時候,多了一塊濃霧織成的圍墻。那面圍墻聳立著,似乎和外邊的世界不相往來,它們就在一個地方,直直的豎起,就像是劃分了自己的一塊地盤。

“什么船?”蘇翔納悶地問了一句,后來覺得這問題實在是多余,“這地方都沒河,哪來的船?”他大聲咆哮著。

“我看見有條船,船上載滿了人。船上的人問我,你也上來嗎?就等你呢?!毙∥湔f完,嚇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屁,有他媽鬼,老子也崩了他。”蘇翔徹底的憤怒了,他掏出魯新的手槍,走向濃霧里。

前方,有一團模糊的紅通通的東西,那應該就是木炎的車。只不過,走到近處,蘇翔才發(fā)現(xiàn),那輛車已經(jīng)完全翻了過來。一輛敞篷車,一百八十度翻車,人肉就像塊麻布一樣,在粗硬的地皮上摩擦了一下。滿地都是血和肢體的碎片。即便是經(jīng)歷了無數(shù)惡心的場景的蘇翔,在第一刻,也忍不住吐了。

命運是帶著詛咒的。

當五年前的那晚,木炎決定躺在阿信身邊的時候,木炎心里就意識到了,她向危險走近了一步。但她并沒有懷疑自己做錯了什么。她瞅著面前,裹著繃帶安靜的睡著的阿信,她不住地發(fā)呆。她聽人講過,有一種叫做愛情的東西,它總是翩然而至,從來都不會告訴人,為什么。它是個從來不解答問題的孩子,只是恣意的妄為。她想想,她對他的愛情,是從她要解開他的褲腰帶而他阻止她開始的。而他對她的愛情呢?不知道從什么時候才會開始。

她最害怕的,或者說每個人最害怕的,都是改變。一旦一名妓女愛上一個男人,你就覺得再讓自己的身體被別的男人糟蹋,那變得很殘酷。而她離開那項工作,又實在沒有別的出路。這實在是一件苦惱的選擇。

早上,陽光慢慢射進屋子里,把他的輪廓蒙上了一層金色的線條。他為了一個遙遠的目標而奮斗著,這和她每日的操勞只是為了換回一口面包和一個住的地方截然不同。他為理想而活著。她曾經(jīng)也為理想而活著。她為了那個理想而去張開大腿,但那時并不覺得有多痛苦。因為這樣可以最快的賺錢,和心愛的男人去置辦一個家。但是后來那個夢想破碎了。她發(fā)現(xiàn),她心愛的男人,把她騙到了妓院,那是離開她的初戀以后的第二個男人,一個在她眼里,終于成熟了的男人,卻利用他的成熟,欺騙了她。他就像個人販子,把她賣了,收取了好處費,然后又去物色別的姑娘去了。她不再對男人抱有任何天真的期盼。在這個圈子里,所有的女人都對男人帶著一股仇恨。她也以為,她對男人的心已經(jīng)死了。直到遇到了阿信。這個世界上,還有最后的善良而勇敢的男人。正義給了她一絲溫暖。現(xiàn)在睡在他身邊就很幸福了。她期望,就這樣下去,永遠不要醒。

早上,東德村的陽光完全被煙霧吞沒了。

琳達發(fā)現(xiàn)自己從阿信的屋子里,另一張床上醒了過來。她蓋著一層毯子。她下意識的查看了下自己的衣領,看來沒什么問題。她忘記了自己是什么時候睡著的,可能是趴在床上睡著了,然后阿信醒來,把她抱到了床上。而阿信的床上空空的,連被子都已經(jīng)疊好。琳達捅了捅被子,那被子竟然被疊成了標準的豆腐型??磥硭谲娦K?jīng)受的磨煉并沒有被遺忘。

她琢磨他到底去哪里了。也許是去買吃的?但是她等了好久,他也沒有回來。他應該沒有走遠,他總是隨身背的大包還丟在屋子的一角。她閑著沒事,把大包打開,昨天看見他是從這個大包里取出來的那一沓沓的照片。這里有很多張照片,都是東德村的風景。看來他的確是個細心的人,不忘錯過任何一個喬裝打扮的細節(jié)。另琳達好奇的是,其中幾張照片是向日葵林的風景。還有一兩張是向日葵林中的那座別墅的照片。而木炎就站在別墅的陽臺上,隔著玻璃往外望著,穿著一身白色的薄紗一般的睡衣,輕飄飄的裙子把她映襯得就像是一名籠罩在云霧里的仙女。鏡頭代替了阿信的視線,他通過鏡頭,遠遠地凝視著木炎。原來幾天前他們就見過彼此了?琳達越發(fā)感覺到不安,一股異樣的感覺涌了上來。她沒想到,在那晚之前,他們兩個就見到了彼此。這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她越來越感覺,他們的相見,與父親的失蹤,有著密不可分的關聯(lián)……

東德村的早上從來沒有如此繁忙過。幾輛運礦石的卡車都停在了馬路邊,造成了嚴重的交通堵塞。三輛警車,把交通事故的現(xiàn)場圍成一個半圓。一大堆的警察圍著那輛被掀翻的敞篷跑車。警察們聊著,這絕對是個受詛咒的村子。就連死法,都透露著股恐怖的氣息。

一般而言,敞篷跑車都是經(jīng)過特殊設計的,底盤會很低,很穩(wěn),無論是正面撞車,還是側面撞車,它都不會被掀翻。當然,如果被掀翻,那肯定就是死路一條了。譬如現(xiàn)在這情況。地上有一個一米寬的大坑,深半米。這個大坑橫在道路中間,從坑壁的齒痕來看,是用鐵鏟挖的,而且是新挖的。敞篷跑車由于霧中高速駕駛,等發(fā)現(xiàn)這個坑的時候也已經(jīng)晚了。它的前鼻子先扎進了坑里,后邊由于慣性豎了起來,然后就是仰面摔在了地上。由于慣性太大,在地面上又轉了幾圈,所以血痕到處都是。由于副駕駛座位上的人沒有系安全帶,所以就在汽車豎起的那一刻,他被甩了出去。還好這是土路,并不至于被摔死。于是他起身,想去喊救命。接著他被后邊的汽車給撞到了,救護車趕到的時候,他還有一絲氣息,他已經(jīng)被送往醫(yī)院搶救,還有一點生還的可能性,那個人體壯如牛。

蘇翔兩只眼睛血紅的,他一夜沒合眼。他坐在離事故現(xiàn)場二百米遠的地方。上級,一個穿著制服的老頭走了過來,把手放在蘇翔的肩膀上拍了拍。老頭沒有說話,蘇翔看見一輛面包車停了下來,下來了一名手持照相機的記者,還有一名背著攝像機的人,他們興高采烈地朝案發(fā)現(xiàn)場跑了過去。他們就像是一堆蒼蠅,而蘇翔覺得自己就是一坨屎。

這是個讓人崩潰的案子。一切的一切都讓人不置可否。就說這現(xiàn)場,這到底是一場意外還是一場謀殺。誰挖的大坑?誰會半夜挖個大坑?又為什么湊巧木炎晚上會突然開著車狂奔過來,就像是去奔著投胎似的,撞到這大坑上。這大坑怎么湊巧殺的是她?假如她晚了一步,晚了那么一兩分鐘,那么死的人也許就是小武。小武一直在那附近開車轉悠來轉悠去呢。如果是場謀殺,這謀殺也太多巧合了?

老頭用低沉的聲音問蘇翔:“你還能做下去嗎?要不然換個人?你需要休息,看你的臉色……”

老頭是帶著蘇翔從最普通的小跟班干到現(xiàn)在的位置的。老頭一直很關照他,正因為這種關照,蘇翔才更覺得沒法交差。他不能讓老人感到失望?!皼]關系,我只是累了。精神狀態(tài)不太好,睡一覺就好了?!?/p>

“找到線索了嗎?我聽說你關了一個人?”

“找到線索了,離破案不久了?!碧K翔嘴皮子抽搐了一下。這句話他毫無底氣。

一個女警察拿來了一個包裹,遞給蘇翔。

“這是你托我給你拿過來的。”女警察說。

蘇翔點點頭,他沒敢多看老頭,接過了包裹之后,他走向一個人少的地方。包裹里是一張硬紙板,上邊是一副兒童畫的畫。畫的一角有一行字“祝爸爸能早日破案,捉到更多的壞蛋。”畫的中央,一個穿著黑色制服的人手里拿著一把手槍,手槍里射出了一顆子彈,子彈朝向另一個人的腦袋,那個人咧著嘴,不知道是兇惡的表情,還是害怕的表情?;蛘撸麖堥_嘴,僅僅是要吞噬掉那枚子彈。

蘇翔站在原地,他已經(jīng)脫掉了那個磨得起了毛邊的西服,換上了他本來的制服。制服映襯得他高大、偉岸,只有他知道,那件制服里包裹著的自己,多么的膽怯。他覺得自己就是那個等待被制裁的人。

阿信的房間,蘇翔坐在床上,琳達站在一旁。阿信推開門,看到那兩個人,不知道是否該走進去。琳達剛剛得知了繼母的不幸。盡管那個女人,她沒有把她當做過真正的母親看待,但至少她對琳達還不錯,每次琳達過生日她都會很客氣地送上一份厚禮。包括那本有著薰衣草明信片的畫冊,也是她送給她的。她還講述過很多關于流浪的故事,那是屬于那個女人的夢。這些夢想深深地影響到了琳達。琳達想,那個女人盡管和自己沒有血緣關系,但是她對她的影響甚至要超過親身母親。而那個女人突然有一天就消失了。這么可憐地消失了,這確實讓人心痛。但更讓琳達揪心的是,木炎的死,與自己有沒有關系?琳達還在猶豫,是不是把阿信的事情告訴給蘇翔。

“你去哪了?”蘇翔問阿信。

“四處去轉轉?!卑⑿呕卮?。

“這地方有什么好轉的?”

“早上五六點鐘,有一陣,霧突然停了。我覺得挺奇怪的,所以出去轉了轉。上午霧又漸漸濃了?!?/p>

“昨晚上你干嘛來著?”

“睡覺?。俊?/p>

“誰能證明?”

阿信看著琳達,琳達猶豫該說什么,她可以證明,昨晚發(fā)生命案的時候,他的確在房間里。但是如果說出來她在一個陌生男人的屋子里過夜的,這又會帶出來下一個問題,以及沒完沒了的問題。

蘇翔也看向琳達。

琳達看著兩個人,她要張口,可是阿信打斷了她的話。

“沒法證明,我一個人睡覺,怎么能證明?”不過我早上六點下樓的時候,有見到旅館服務生,他們一直在旅館門口,他們可以證明我六點前在這旅館里。

蘇翔還是看著琳達,琳達則把頭扭向窗外?!傲者_,你先回自己屋子吧,我對這個,背包族,旅游者,對,攝影師,有一點問題要問?!?/p>

琳達走出去之前掃了一眼阿信,她信任阿信,她還在猶豫,是不是應該跟蘇翔透露真相。阿信朝她稍微搖了搖頭,像是在保證,讓她放心。她木然地走出了門,順手把門關上。但卻偷偷站在門口。

黑暗的走廊很適合思考。她想,是需要坦白的時候了,她可以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蘇翔。盡管她會受到譴責,也許會被抓起來,但是這總比憋在心里好。她越來越覺得,那些秘密憋在心底,讓她朝著崩潰的方向慢慢墜去。

蘇翔走向屋子門口,腳步的聲音很大。他要檢查門口有沒有人偷聽。琳達趕快回到自己的屋子,她打開了電視機??粗W光的畫面,她還在琢磨著隔壁屋子里,那兩個人會說些什么。她忍不住,踮著腳尖,又走回到阿信的屋子門口。她趴在門板上聽。屋子里的談話一會兒聲音大,一會兒聲音又很小。也許,阿信現(xiàn)在正把他們之間的秘密告訴給蘇翔。

琳達是在網(wǎng)上聯(lián)系到阿信的。他們僅僅認識了三個月的時間。網(wǎng)站上有阿信的照片,那是一個專門給在工作中負傷,殘疾的揭黑記者捐款的網(wǎng)站。阿信是所有揭黑記者中長得最帥的那個。每一筆捐款都陳列在鏈接后邊。她數(shù)了數(shù),差不多五年來,只有過十來個人捐了一萬塊錢左右。一萬塊錢,對她而言,只是一兩部手機的價錢?;蛘呤且粋€星期的生活費。琳達決定,就用這一個星期的零花錢,做點有意思的事情。她通過網(wǎng)上銀行,捐了五千塊,然后發(fā)了一封信,如果可以見面的話,她可以考慮再給他五千塊錢。

然后他們就見面了,阿信戴著手套來的。琳達讓他把手套摘下來,她要確認一下他是不是真的受傷。阿信臉上的筋跳動著。他轉身離去。她急忙抓住了他的一只胳膊。她可以確信他沒有騙她。一個殘疾者的尊嚴感,不容得她懷疑。

“你給我五千塊錢還有什么其他目的?”

“沒有其他目的?!?/p>

“謝謝你。不過突然給我這么一大筆錢,我想應該還有其他目的?譬如,我可以幫你聯(lián)系一些記者,你們需要什么企業(yè)形象宣傳……”阿信看琳達小女孩的模樣,他吞掉繼續(xù)的話,他實在看不出琳達能利用他干些什么。

“我想拜托你做一件小事?!绷者_說著,她知道如何把嘴角揚起,那讓別人看起來,她就像是一個天使。是的,天使在人們印象中,總是與圣潔、美好相關聯(lián)。人們總是忘記天使的職責,他們是把一個人的靈魂從身體帶走的那個家伙。只有死亡的時候,他們才會現(xiàn)身。

蘇翔走到了屋子門口,他聽見琳達回到了自己的屋子,而且打開了電視。他返回來,微笑著找了把椅子坐下來。

阿信坐在床邊。他等著這一刻的到來。他看出來,那個警察不是好惹的,多年的從事危險事業(yè)的經(jīng)驗告訴他,眼前這個穿制服的人是個瘋狂的人,他做任何事情都不達目的不罷休。他的笑容就像是一種力量的積蓄,下一步他就會開始爆發(fā)。蘇翔微笑了一會兒,突然走向阿信的大背包,拉開了拉鏈。阿信嗓子眼都提了起來。蘇翔卻只是從里頭掏出了一瓶酒。

“我早就惦記著這一瓶酒呢。每次我一頭疼,我就想起來,你這有一瓶酒,這是救命的家伙?!碧K翔把瓶蓋取下來,然后找了兩個杯子,把杯子里的東西隨便往外一倒。他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先抿了一口。另一杯遞給了阿信。

阿信不知道蘇翔在拉開拉鏈的時候,有沒有注意到,大包里的一把匕首。即便他注意到了,他也不會聲張。那是個習慣冷靜的人。阿信接過來了酒杯。

“你應該挺能喝的吧?軍隊里出來的人?”蘇翔看似無意的問著。

阿信掃了一眼疊過的被子和整齊的洗漱用具?!耙郧昂忍?,喝到胃穿孔,后來就少喝了,有了閑情逸致再喝喝?!?/p>

“大白天的喝酒確實有點奇怪?!碧K翔把玩著手里的杯子,“只是我現(xiàn)在很苦悶,我特別想找個人說說話?!?/p>

“調(diào)查得怎么樣了?”

“又死了一個人?!?/p>

“誰?”

“你猜猜?”

“我對案子不太熟。只知道礦老板被綁架了?!?/p>

“他身邊的一個人。”

阿信眼睛盯著手中的杯子,他看到杯子中間的液體有了一條條細紋,漸漸地,那些波紋形成了蕩漾的一個個圓圈。接著他意識到自己的手在發(fā)抖。

“你和礦老板認識嗎?”

“不認識?!卑⑿趴聪蛱K翔,他咬著牙,盡量調(diào)整呼吸。

“你和礦老板的女人認識嗎?”

“也不認識。”阿信知道蘇翔在仔細地盯著他,揣摩他。

“你知道對查案的警察說謊,也是犯罪。”

“知道?!?/p>

“哦?!碧K翔把一張蓋在床上的報紙掀開,下邊有幾張照片,都是向日葵林里的別墅的照片。照片上,隔著陽臺的窗戶,木炎望向鏡頭?!罢掌系呐恕?/p>

“無意中照到的,覺得挺漂亮的就拍下來了?!?/p>

“她凌晨死了?!?/p>

“哦?!卑⑿挪辉賱樱杏X時間放慢了,呼吸在剎那之間停止了。

“你不好奇她怎么死的嗎?”

“怎么死的?”

“昨晚,開車撞死了?!碧K翔輕描淡寫地說,“她死得挺慘的。車遇到一個大坑,翻車了,你想想,敞篷車,在地上畫了幾個圈,人肉在地上蹭來蹭去的,最后就是一團血肉模糊?!碧K翔的手指在空氣中畫了一個又一個圓圈。

“你為什么要跟我說這些?”

“我在想,你為什么還不憤怒?!?/p>

“我為什么要憤怒?”

“阿信,我知道你是誰。一名揭黑記者中有頭有臉的人物。我很奇怪,你的照片都掛在網(wǎng)上,你還怎么深入黑社會做臥底?!?/p>

“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做揭黑記者了?!?/p>

“如果你還做的話,你出現(xiàn)在金礦附近,我一點也不奇怪。你如果不做揭黑記者,你出現(xiàn)在金礦旁邊,我反倒會感覺非常奇怪?!?/p>

“我有權利出現(xiàn)在任何地方?!?/p>

“那我能問你一下,你現(xiàn)在在做什么嗎?以什么維生?有人給你發(fā)失業(yè)補助嗎?或者是大家給你捐款?你總要有個收入來源?”

“我當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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