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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晚上

我的孩子是”中等生“ 作者:方剛


  晚上五六點鐘發(fā)現(xiàn)燈不亮,不是小區(qū)停電,才意識到很可能是自家電表里沒電了。
  
  我便翻出電表卡到樓道里插電表檢查,兒子緊跟其后,小眼睛盯著我插卡的動作,好奇地眨著。
  
  果然沒電了。我便回屋和妻子商量怎么辦。
  
  兒子攔住我要玩那電表卡,我不給,他嘴一咧委屈地要哭。我心一軟,給他了,然后進廚房和正做晚飯的妻子說話,妻子說可能大的銀行還沒有下班,也許可以買到電。我便決定去買電。
  
  前后也就兩三分鐘的時間,再出來,發(fā)現(xiàn)那電卡已不在兒子手里了。
  
  我慌了,大聲向兒子要。妻子也出來,厲聲讓兒子交出來。因為離銀行下班的時間很近了,我們擔(dān)心買不到電要黑一晚上,所以都十分著急,兩個人圍著兒子,一起又喊又叫,大聲訓(xùn)斥。
  
  兒子極少見這陣勢,臉上呈現(xiàn)出難得一遇的驚恐與慌亂,他知道自己遇到大麻煩了,面部肌肉緊張地抽動著。
  
  我意識到自己犯錯誤了,雖然著急也不應(yīng)該對孩子大喊大叫,忙改換口氣,問兒子那電卡的去向,并曉以利害。但兒子可能真是被嚇著了,竟然許久說不出話來。
  
  我便滿屋子亂找,電卡還是不見蹤跡。
  
  平日里凡被兒子看中的東西,他都會轉(zhuǎn)移到自己的小寫字臺里。我將那寫字臺翻個遍,還是沒有。
  
  妻子也意識到自己錯了,改了口氣:“好孩子,媽媽知道你會變魔法,給媽媽變一個魔法,把電卡變出來吧。”
  
  兒子還是一聲不吭,但表情已恢復(fù)了平靜與尊嚴(yán)。
  
  此時我已完全是平時對他的親昵口氣了,哄著他說出電卡的去向,兒子低聲說:“不知道。”
  
  “不可能,許多天前放的東西你都會記著在哪里,怎么剛放的就忘了?”
  
  兒子還是搖頭說不知道。
  
  我恍然大悟,我們真的嚇著他了,在高度的緊張中,孩子確確實實忘記了。同樣不能排除的可能是,出于對父母那種強硬態(tài)度的本能反抗,他的潛意識也會將電卡的去向“忘記”。
  
  再滿屋子找,怎么也找不到。
  
  去銀行買電,絕對是沒有希望了,我索性買了兩支蠟燭回來。
  
  4歲的孩子很快又歡聲笑語了,但是,無論怎樣誘導(dǎo),他還是說不出那電卡的去向。
  
  我不知道要經(jīng)歷怎樣的繁瑣手續(xù)和多少天的等待才可以辦到一張新電卡。
  
  晚飯后,在燭光中,我找出一個與電卡相似的磁卡,領(lǐng)著兒子到房門口,重演了一遍傍晚給他電卡的情景:“爸爸拿電卡插了電表,你要走了,爸爸進了廚房,然后你就拿著電卡……”我誘導(dǎo)著,希望兒子可以恢復(fù)記憶,卻引來妻子的哂笑:“看你爸爸學(xué)問這個大呀,就差給你做催眠了?!?br>  
  唉,這些招數(shù)此時真不管用,兒子還是找不出電卡。但這個小家伙已經(jīng)開始恢復(fù)他的幽默了:“我吞到腦子里了……不對,我變魔法變沒了。”
  
  “你再變回來呀?!蔽艺f。
  
  “變沒了東西,你還能再變回來嗎?!”他振振有詞,指著桌面上一個椰子殼做的娃娃頭說:“那你把它的孫子給我變出來吧?!?br>  
  這個晚上在漆黑中度過,不能看書,不能看電視,最恐怖的是人類早已不習(xí)慣在黑暗中摸索了,總下意識地要去按燈的開關(guān)。只有兒子,似乎更多了快樂,看著蠟燭也興奮地笑,看著我們趴在地上滿屋子找也興奮地圍著跑來跑去,還對我說:“爸爸,我晚上做個夢,就會夢到那卡片?!?br>  
  這是一個混亂不堪的晚上。我和妻子口角不斷,她怪我太嬌慣孩子,原本不應(yīng)該給他那電卡玩;我則說不想讓兒子體驗到不必要的挫折感,對電卡的好奇心是求知欲的一種表現(xiàn),應(yīng)該得到滿足。
  
  我說這話時小家伙正坐在椅子上玩,立即跑過來給我一個緊緊的擁抱,還在我的臉上狠狠地親了一口,表示他的感謝,親過了,還回頭看了一眼坐在沙發(fā)上生氣的媽媽。
  
  過了一會兒忘記又是哪一句話他愛聽了,再次跑過來無言地擁抱,緊握著我的手,表情莊重,眼里淚汪汪的,一副深受感動的樣子。
  
  其間我們不斷打電話找小區(qū)物業(yè)公司的電工,偏巧那電工當(dāng)天公休。熬到9點多,電工終于來了,將我家的電路接到公用電路上,房間里亮了。
  
  再次滿屋子找電卡,還是找不到。
  
  從電工那里了解到,我需要去區(qū)電業(yè)局重新購卡。看來,轉(zhuǎn)天上午我有事干了。
  
  這時已是晚上 10點,想一想整晚上沒有看書,轉(zhuǎn)天又一上午不能看書,原定的計劃至少需要向后推一天,心里悵然若失,但看一看兒子,又忍俊不禁地笑了。
  
  這雖然是一個雜亂不堪的晚上,從另一面看,也是一個特殊的、與眾不同的晚上。如果不是兒子弄丟了電卡,如果不是漆黑一團,我們豈不是要度過一個如每天一樣平淡無奇的夜晚嗎?正是由于兒子的“錯誤”,這個晚上雖然雜亂,卻有所變化,和兒子一起留下許多新的體驗,足以構(gòu)成未來的回憶了。等他長大后講給他的兒女,一定是件很有趣的事情。
  
  我們總是希望生活中“不出錯”,能夠“順利”,但是,如今晚一樣的小小混亂,不同樣是生活的一種恩賜嗎?以感激的目光看待生活中每一份不同經(jīng)歷,以積極的視角看待日常的“失誤”,也許我們才能夠更深地體味生活中的豐富。
  
  今夜,便是孩子賜福給我們了。
  
  妻子問兒子:“下次爸爸再拿電卡,你還要嗎?”
  
  兒子堅定地答:“要?!?br>  
  妻子更氣了:“還弄丟是嗎?!”
  
  “不是,”兒子邊搖頭邊說,“看看就給爸爸。”
  
  兒子也在這經(jīng)歷中成長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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