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由說:不許說話!
孔丘一屁股癱坐在草叢里,說:你不告訴我去哪兒,我就不走了。
仲由又揚起大刀,立眉威脅道:告訴你,我是真殺過人的,你別不信。惹急了,我一刀剁了你,就手埋在這兒,誰也別想再找到你,你喜歡那樣?
孔丘嚇得不敢言語,磨磨蹭蹭爬起來,繼續(xù)上路。尼丘山深處,尚有一樹一樹的桃花粉得正艷。山回路轉(zhuǎn),穿過一片碎葉榆林,孔丘發(fā)現(xiàn),眼前的山腰有幾分熟悉。仲由的腳步明顯放緩了,表情也輕松下來,他問孔丘:你剛才說什么史官?我劫過的人太多了,怎么能一個一個全記得?
孔丘說:你好好想想,在五道嶺上,他們是三個人,從周來,都佩著只有劍柄的假劍。
仲由說:想起來了,好多年前了吧,是有那么三個人,三個熊包,跪地磕頭求饒,啥都給我們了,就想保命。我在道上這么多年,從來沒遇到那么熊包的人。
孔丘目光放遠(yuǎn),望向天際流云說:他們可一點不熊包,他們是怕一條命喪在你們手里,不值得。
仲由說:什么叫值得,什么叫不值得?哼,二十年是死,五十年也是死,有什么分別?活得痛快就是值,窩窩囊囊地活一百年,也不過是一攤會喘氣的狗屎!
孔丘見仲由說得豪邁,膽氣稍壯,說:干你們這一行的,應(yīng)該有個口號,比如你剛才從樹林里跳出來,就可以這樣喊: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打此路過,留下買路財!
仲由想笑,忍住了,大罵孔丘:你他媽給我嚴(yán)肅點,這是綁架!
孔丘問:什么叫綁架?
仲由伸手向前一指說:就快到家了,我一會兒告訴你。
繞過山灣,孔丘突然樂了,難怪剛才他覺得這里眼熟,原來,仲由所說的家,就是坤靈洞。
仲由奇怪:你樂什么?
孔丘說:知道嗎?我出生以后,因為長得丑,我爹把我丟到了這個洞口。三天以后,我娘不忍心,想來把我埋了,可是發(fā)現(xiàn)我還沒死,一群老鷹給我遮陽,一只老虎給我喂奶。我娘就想,這孩子,是天上的星星下凡哪,這才把我抱回了家。
仲由終于忍不住哈哈大笑:吹吧,你就吹吧,孔大炮,這就是我送給你的外號。
進得洞內(nèi),孔丘乖乖地聽任仲由把他捆了個結(jié)實。仲由把孔丘丟到一堆干草上,告訴孔丘,綁架,是他最近剛琢磨出來的一招,就是把他綁到這里來,然后通知他家屬,拿錢贖人。仲由說,你身上不是沒錢嗎,沒關(guān)系,你家里有錢,對不對?要想保住你的命,好,我要多少,你家人就得給我多少。這個買賣,要比在道上劫人搜身強多了,風(fēng)吹不著,雨淋不著,坐在洞里,就等著錢上門了。
盡管孔丘在為眼前的處境擔(dān)憂,但心下卻忍不住暗暗稱奇。這個小強盜仲由,能研究出這么有創(chuàng)意的新型犯罪來,還真是個有天份的家伙??浊鹫f,不知為什么,就在那一刻,他動了個念頭,一定要想辦法收這個小強盜為弟子。
孔丘對綁架表現(xiàn)出強烈的興趣,天黑之前,一直在與仲由推敲具體的操作細(xì)節(jié)。尤其是,關(guān)于如何通知家屬如何取錢,他們花了很長時間加以探討。仲由說,要錢的信,應(yīng)該讓肉票來寫,家屬才容易相信??浊鹨蚕氤隽藗€點子:如果家屬遲遲不愿付錢,就可以把肉票的耳朵割下來一只捎過去。當(dāng)然,孔丘沒敢把這個主意說出來,但他認(rèn)為,這種手段,仲由早晚會想到,因為他簡直就是個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