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長夢多啊，陳曉蘭憂心忡忡，焦慮不安。有多大能耐就能做多大事情，那么做了多大事情就證明有多大能耐。上海協和醫(yī)院不是一般的民營醫(yī)院，他們有能力將開辦兩年多的“上海市閘北區(qū)民辦協華醫(yī)院”包裝成“百年協和”，將籍籍無名的民辦醫(yī)院包裝成聞名遐邇、病患如流的大醫(yī)院，那么肯定有強大的能力遮掩事實和維護這棵搖錢樹。在這么法律不健全，腐敗嚴重之下，“有錢能使鬼推磨”的現象較為普遍?！肮硗颇ァ?，這一形容實在太準確了，不得不讓人驚嘆中國的文化與智慧。不論什么鬼都是晝伏夜出，在黑暗的掩護下出來活動，在見不得人的地方賺錢推磨。人只能隱隱約約地聽到磨轉動的聲音，感覺到磨在轉，卻看不到鬼的影子。黑暗不僅給了鬼做惡的機會和自由，也給了鬼無所顧忌的勇氣和膽量。只要捉不住鬼就會繼續(xù)推下去，惡就會不斷地從那眼磨里流出來。鬼可能不止一個兩個，里邊可能有陳曉蘭認識的，熟悉的，甚至是所敬仰的。可是，只要不捉住，就不知道他到底是誰。

元旦，人過節(jié)了，鬼是否也放假了呢？鬼是不會放假的，哪怕不推磨也要保持高度的警覺，害怕一不小心被捉住。藥監(jiān)局要對上海協和醫(yī)院突擊稽查信息鬼會不會知道呢？鬼是防不勝防的。通訊如此發(fā)達，“鬼”撥個電話，或者指頭在手機按鍵狂舞片刻，消息就會不翼而飛。上海協和醫(yī)院得到消息，很快就會將所有違法違規(guī)的痕跡掩蓋或抹去。這樣不僅會導致突擊稽查失敗，而且還打草驚蛇。

2007年1月4日，元旦總算在陳曉蘭的煩慮中過去了。上海市藥監(jiān)局上班了，陳曉蘭早早就趕了過去，催促他們去執(zhí)法稽查。那位資深官員告訴陳曉蘭明天就去。陳曉蘭提出要監(jiān)督執(zhí)法，配合檢查。他沒有猶豫就同意了。

“那么，你們能不能跟衛(wèi)生監(jiān)督部門溝通一下，看看能不能聯合執(zhí)法？”

“好啊?！彼硎举澩?。

陳曉蘭滿意地走了。她下樓后又“噔噔噔”跑了回去，對那位官員說：“還是你們先去執(zhí)法檢查，查出問題來再找衛(wèi)監(jiān)?！?/p>

“好的?！彼饝?。

“我告訴你，這事我跟誰也沒說，如果走漏風聲，我就找你。”性情率直的陳曉蘭忍不住說出自己的擔憂。如果藥監(jiān)局一家執(zhí)法稽查，風聲走漏肯定是藥監(jiān)局內部有鬼；如果兩個部門同時稽查，鬼在哪里就說不清了，這樣就等于給鬼提供了可鉆的空子。

官員似乎早就看出來陳曉蘭的意思，笑了。

“說好了，明天一定要去??！”陳曉蘭臨走又叮囑一句。

“好的。”官員說。

“去之前一定要通知我！”

“好的?！?/p>

陳曉蘭回到家，又忐忑、焦慮地度過一天。

5日上午10時許，陳曉蘭接到電話，邀請她去上海協和醫(yī)院配合執(zhí)法稽查。她急忙打電話給新華社記者劉丹、《南方周末》的記者柴會群，還有病人王洪艷，讓他們火速趕到醫(yī)院。

在門診部門口，陳曉蘭見到了劉丹和柴會群，緊張的心緒略微放松一下。他們倆是以病人的身份配合執(zhí)法稽查的，他們年齡很般配，看上去很像是一對小夫妻。陳曉蘭對視一下，沒有說話。他們領會了她的意思，緊跟在后。當陳曉蘭他們上電梯時，劉丹和柴會群也擠了上去。這時，煎藥時的工人推一車中草藥上來，車像活塞似的把電梯里的人擠到邊上。電梯動了，人和草藥，還有那濃郁的藥味兒伴隨著指示屏上顯示的數字而上升。1、2、3，隨著一聲提示音，門打開了，電梯里的人魚貫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