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石笑了,說:都是來找我逼債的,看,這就是我的生活,都快十二點了,我還在工作。你說錢不重要,管理才重要,說得很好,可是對于我來說,我得先有錢,才能管理。
姜青說:可是,如果,你一開始就注重管理,而且,就像歐美的那些公司一樣,有著優(yōu)秀的管理,那你就不會進入現(xiàn)在這種狀態(tài)。
馮石眼睛一亮,他看著姜青說:你上我這兒來吧,幫著我管理,陪著我度過難關。
電梯來了,馮石拉著姜青走了進去。當電梯的門關上時,馮石在鏡子里看見了自己疲倦的面容,這時,姜青也正看著他。
他們在鏡子里互相注視了一會兒,姜青伸了右手,輕輕地摸了一下他的頭發(fā)。她說:我對國內(nèi)的企業(yè)沒有經(jīng)驗。
馮石拍拍她的屁股說:我對國外的企業(yè)沒有經(jīng)驗。
13
馮石跟姜青一起上了一輛出租車,對司機說:去國貿(mào)。
姜青不解地:你不是說送我回家嗎?
馮石說去咱們的王國看看。
出租車拉著他們走在北京的夜色里。兩邊的燈光晃著他們的雙眼,當經(jīng)過建國門橋時,馮石說:其實,我很喜歡賽特這塊地方,可是誰會給我呀。我在北京市沒有那么多關系。
車經(jīng)過賽特時,馮石望著窗外,顯得很煽情的樣子,說:外邊的燈光多亮,我就喜歡亮光。只要亮,就溫暖。這兒是北京市晚上最亮的地方。越往前走,就越黑。過了東三環(huán),國貿(mào),就烏黑一片。我想,我今后一定是那個把北京東三環(huán)和東四環(huán)照耀得最亮的人。姜青,你相信嗎?我是一個有理想的人。
姜青輕輕捏了一下馮石的手,沒有說話。
他們從國貿(mào)的樓下走過去,瞬間就進入了一片黑暗之中。當?shù)搅死厢u油門口時,一股腐爛變質(zhì)的酸味撲面而來。
馮石問她:你還覺得這兒臭嗎?
姜青皺起了眉頭,笑了笑,她說:還是很臭。
馮石:你仔細感覺一下。
姜青:臭。
馮石對她說:你現(xiàn)在心里肯定想的是,這兒行嗎?
姜青點頭。
馮石:我看見了一個聚寶盆,就在這兒的地下。里邊的錢都不是人民幣,是美元,是歐元,是澳元,是英鎊……然后才是人民幣。
姜青笑著說:你這么瞧不起我們的人民幣,說不定哪天人民幣升值了,比那些錢都堅挺。
馮石說:就像是我身上那家伙?
姜青這次沒有笑,她只是跟馮石靠得更緊了。
馮石突然把姜青狠狠地摟在自己懷里,開始親吻她,他的動作很硬,很重,姜青有些吃驚,她從來沒有覺得馮石有這種激情。他像什么呢?姜青想著,她覺得他今天的表現(xiàn)像是一個小伙子。她也把馮石抱得很緊,就像抱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戀人那樣,親吻起來。
有好一會兒,他們才停下來。
馮石看著那片破爛的廠區(qū),對姜青說:等我拿下這兒一百萬平米的土地之后,我就下個命令,讓北京市把市中心東移,遷到這兒來。看著吧,以后北京的中心,不是天安門,不是中南海,不是王府井,而是東三環(huán)和四環(huán)這片。我還要下道命令,讓全世界的富人都上這兒來報到。
這時,姜青的電話響了,她還沒有看電話,就顯得緊張起來,她看看電話,又看看馮石,轉身打電話。
馮石聽見姜青開始說英語,他還是偶爾能聽懂一個單詞,他突然意識到姜青今天晚上跟魏碑在一起時,沒有特別多地在一句話里多加幾個英語單詞,也沒有像前段時間一樣,見縫插針地多說說她們的華爾街。他覺得這個花瓶今天晚上用得還不夠理想。如果姜青真的顯出了高不可攀,那這些渾蛋男人的邪念會少得多。
姜青還在那兒打電話,她意識到了馮石的冷寂,就走過來伸手摸摸他的額頭,對他笑起來。她看著馮石的眼睛,對電話里的邦德說完了再見。
馮石沒有看姜青,而是繼續(xù)看著那片土地。
他一直不說話。姜青也沒有說。北京的夜空里有些光線在像子彈那樣飛舞,從國貿(mào)那邊穿來了車流的聲音。
姜青突然說;我想從那兒搬出來。
姜青說那話時沒有看馮石,她像是自言自語。馮石沒有說話,也沒有看她。姜青又說:你聽見了嗎?
馮石這才說:為什么?
姜青說:你并不是真的想聽,你除了這塊地以外,對別的事情沒有興趣。
馮石笑起來,說:你剛才打電話時,我一直在聽,我很有興趣,我聽懂了三個詞。一個是FARK,另一個是FARK,最后一個還是FARK。
姜青笑了。
馮石沒有笑,他的眼神在那一刻,甚至有幾分猙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