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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事嗎？陪陪我？”

馮石坐在駕駛坐前，雙臂伏在方向盤上，顯得有些漫不經(jīng)心地看著前方，他問她時，并沒有特別的語氣，甚至于有些推她走的意思。

姜青猶豫著，經(jīng)歷了剛才的場面她真的很猶豫了，而且內(nèi)心有無限的失望。她本來以為那次在酒吧，認識了一個了不起的人物。她從此可以上一個很高的平臺，她可以成為一個高高在上的管理者?？墒强吹降膮s是赤裸裸的犯罪。盡管她還是沒有太聽清楚，這幾個人跟銀行究竟做的是一樁什么事。但是，恐怖的感覺已經(jīng)明顯地在她內(nèi)心升起。她望著車窗外，北京一片片正在興建的高樓，心想，總不會在所有高樓的背后，演出的都是這樣的故事吧。

那天在酒店的大套房里，他讓她感覺到了豪華，第一次見到徐行長怕馮石，她覺得好玩。但是，她覺得自己玩夠了。

馮石看姜青不說話，就又說：“你總不會像那些女人一樣對我說，你十點半在意大利使館有會見，下午一點在藏酷有一個發(fā)布會，三點在摩托羅拉銷售總代表的辦公室有約會，五點要去英國使館見二秘，然后，在六點四十五分要去一個德國胖子家里參加晚宴，然后，你第二天一大早，還要去美國使館----”

姜青沒有笑，她有些嚴肅地說:我就是有許多事情，我今天本來就是要去德國使館，我真的要去。是你讓我改變了計劃。

馮石猛踩油門，那車在停車場外像失控的野獸一樣朝前沖起來，渲泄著他對前途的擔憂。他滿腔仇恨。他知道自己不該仇恨了，是他對不起這個社會，他是蛀蟲，最起碼也應該是顆蛀牙，可是，他就是仇恨。他經(jīng)常不理解，他仇恨誰呢？有時他知道，自己其實僅僅是對于自己不滿。

他顯得急躁，上了二環(huán)之后，就開始瘋狂地超車，然后對姜青說，相信嗎？這車買來之后，我還是頭一次開。

姜青看看他，打開天窗，風的呼嘯聲像汽球的爆炸一樣從車頂涌進來，把她嚇了一跳。陽光也在剎那間潑灑進車內(nèi)，北京的天空很藍，那是2000年1月8日陽光燦爛的北京天空。

他突然像想起什么，說:毛主席死的那天，你多大？你們家吃的什么？

姜青沒有回答他，她看著前方。

他開始專注地開著車，他說：開車感覺真不錯，其實，我就當一個普通的司機，為什么人服務，多好。現(xiàn)在我自己給自己任命了個董事局主席，自己把自己給架上去下不來了。

當車終于停在了一片樹叢之中時，姜青說:那天我五歲，我們家吃的餃子。

他說:我十六歲，吃的什么忘了。不過，對于那天的哀樂印象深，其實你發(fā)現(xiàn)了沒有？哀樂挺好聽的。

馮石忽然被某種說不清的壓抑困撓，懷舊的感覺從內(nèi)心深處像井水那樣泛出。

二十年前的那個上午他在藍色的天空下聽到了哀樂，優(yōu)美的旋律無邊無盡，像云雀孤獨地飛過雪山。

姜青認真地看著馮石，說：你就這樣走下去？你會出問題嗎？你有后退的路嗎？

馮石笑了，說：退路就是死路。

姜青說：我對你感覺特別好奇。我在一邊看著你這樣，會跟你一起犯罪嗎？

馮石說：你不過是在看戲，隨時都可以走。而我，無法離開了。我就是想逃到國外也不可能。我寧愿在國內(nèi)進監(jiān)獄，也不會像賴昌星那樣，呆在個加拿大，整天無所事事。我就是無聊，也要無聊在我親愛的祖國。

姜青笑笑。

馮石說：你剛才跟著我，挺受罪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