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班的亦雯驚呆了。早上千真萬確在電腦上搜到太原機場情報處發(fā)來的“關于滑行道維修”的報文，這條報文為何會在打印出來的航行資料里消失呢？她在電腦上檢查，震驚地發(fā)現(xiàn)這條報文已經(jīng)不見了。她早上明明看到了，現(xiàn)在不見了，惟一的可能就是有人乘她不備溜進情報室將這條報文給刪除了。

“我仔細回憶，在搜到報文和打印資料之間，我去了一趟衛(wèi)生間。從衛(wèi)生間回來，打印報文之前也沒仔細再看一遍，打印后也沒有核對檢查，所以當這條報文被刪除后，我居然沒能及時發(fā)現(xiàn)，這是我的疏忽。學院領導現(xiàn)在追究責任，層層追究起來，機場領導特別重視，這種嚴重的工作失誤是不可原諒的。我們部門領導將把我狠狠訓了一頓，責令我深刻反省錯誤。”亦雯一五一十將今天的意外事故告訴了我。

“會有什么后果？”我問她。我意識到事情的嚴重，卻不知嚴重到何種程度。此時此刻，我對眼前的亦雯充滿同情。

“具體處理意見還沒出來。據(jù)我估計，首先要全學院通報批評，年終獎、安全獎都沒了，這不算什么，調(diào)離現(xiàn)有工作崗位是肯定的了……”

我大腦嗡嗡地響著，急得眼淚差點就要掉下來：“??？這怎么辦？離開這個工作崗位你怎么辦呢？學院會開除你嗎？你家人把你弄到機場也不容易吧？”

亦雯將事情說了出來，整個人似乎輕松了許多。她低頭沉思，一會兒又抬起頭，沉靜地望著我，好一會兒，她輕輕道：“虹虹，謝謝你?！?/p>

“謝我什么？”我急得不行，“趕快想想辦法怎么樣挽救啊?！?/p>

亦雯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笑意：“謝謝你是因為你擔心我，替我著急。今天出事以來，你是惟一讓我看到替我擔憂的一個人。”

“現(xiàn)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走，快別臥在床上了，起來收拾一下，我們打出租車去市里，去找夏站長，他就住在機場家屬院，我爺爺跟他有點老關系，我替你說情去！”

夏站長家我去過一次，當初爺爺拎著土特產(chǎn)帶著我，在那個裝潢堪稱豪華的家坐過半個小時。我一直覺得夏站長是個心腸仁慈的人，去說說情，看能不能從輕發(fā)落，總不能看著亦雯的前程就這樣給毀了吧？

“不出事看不出來，你這小丫頭還真是夠朋友，熱心腸，蠻仗義?！币圉┮廊蛔粍?。

“先別說這些了，快起來啊，我們這就去?！?/p>

“你真的愿意幫我忙？”

“這什么話？”我又急又氣。

“你認為你有能力幫助我嗎？”

“死馬當作活馬醫(yī)，行不行也要試試。”

亦雯搖搖頭：“虹虹，你的心意我領了，不過我不需要，謝謝你?！?/p>

“怎么這么犟呢？你不為你自己著想，也要為你家人想想啊，你父母知道了，還不氣死了？”

“事情是要解決的，但不是這種方式，這種方式不能夠解決問題。這是原則性的工作失誤，上面的領導要追究責任，找誰都沒用，夏站長他做不了主?！?/p>

“你有什么辦法嗎？”

“解決問題首先要找到問題的根源。今天是我的班，我可以肯定有人在陷害我，要不然那條報文不會莫名其妙地消失。如果電腦出了故障，為什么單單那條報文消失呢？很顯然是被人刪掉了。偷偷溜進情報室刪掉重要報文的人，是誰呢？找到這個人，責任就明確了?！?/p>

“這是什么人？太可惡了，為什么要這么干？你得罪什么人了嗎？跟人結過什么仇怨？”

“從來沒有。”亦雯茫然地搖搖頭，“我也奇怪呢，我從未得罪過任何人，卻有一種感覺，自從來到這機場，就有人把我當成敵人，處處與我過不去，總想出我的丑，真是莫名其妙，這人怎么就這樣不可思議?！?/p>

“簡直是變態(tài)，”我說，“今天有什么人去過情報室？”

“情報室不允許外人隨便出入，”亦雯光著兩只雪白的腳丫坐在床頭，雙臂交叉著擱在膝蓋上，下巴支在手臂上，回憶道，“有人看到桑桑到情報室去了一趟，今天不是她的班，她說回去取落下的鑰匙，不承認接觸過電腦?！?/p>

“有可能是她嗎？”我想到桑桑那張幸災樂禍的臉。

“沒有證據(jù)，不好說?！币圉┑?，“唉，如果現(xiàn)場有攝像頭就好了，建議情報室以后裝個攝像頭，工作過程全給錄下來，有什么問題及時發(fā)現(xiàn)。”

我沉默了。我?guī)缀跤幸环N直覺：這事就是桑桑干的。但我很快否定了這種推斷。看上去纖纖柔柔的一個女孩子，怎么可以這樣歹毒？不可能。

“沒證據(jù)斷定是誰干的，領導只會認為是你一廂情愿的猜疑，不管怎么說是在你的班上出的事，出這事跟你的疏忽大意又有直接關系，現(xiàn)在你得趕快想辦法，找領導說說情去。”

“順其自然吧。”亦雯不急不慌，“我不會找任何人說什么情的?！?/p>

“嚴重的處分結果你能接受啊？”

亦雯一臉淡然，“也無所謂了，最壞的結果是離開機場，如果這樣，我求之不得呢。”

“什么？”我驚訝，“你給父母怎么交待？”

“走一步看一步，我也不是故意的。當初是我爸硬把我塞到機場來的，以后走到哪一步，只能聽天由命了。”

我力不從心地望著她，為自己無法幫她緩解危機而感到難過。

亦雯被停了職。連續(xù)在機場呆了兩天沒回家。第二天晚上高遠來找她，她應酬性地和他聊了三分鐘就借口有事出去了。高遠被冷落在宿舍里，還好，他已經(jīng)習慣，絲毫不在意。只在亦雯出去的時候，向我詢問亦雯到底怎么了，為什么情緒不對頭。

“我還真夠細心的。”我說，“她的情緒變化你都看出來了？”

“當一個滿心里滿腦子都是另外一個人時，她就是頭發(fā)絲上有點變化，也瞞不了對方的眼睛?！彼固孤实煤堋?/p>

高遠的執(zhí)著夠感人的，至少打動了我。我把亦雯的工作事故給他簡單說了一下。他聽后很震驚，若有所思地走了。次日傍晚高遠又出現(xiàn)在宿舍走廊上。這時亦雯已經(jīng)回家了，出于禮節(jié)，我給他開了門。

“亦雯不在，”我說，“你這一趟又白跑了?！?/p>

“她不在正好，我有事對你說。”

我給高遠沏了一杯茶。他端起茶杯，猶豫一下，似乎下了很大決心：“虹虹，你知道嗎？亦雯的推測是正確的，確實有人在跟她過不去?！?/p>

“你知道？是誰？”

“我有確鑿的證據(jù)證明亦雯是無辜的?！?/p>

“你怎么會有？趕快拿出來呀?！?/p>

“這件事說出來一定可以幫助亦雯，但我在亦雯心目中的形象或許也完了?！?/p>

亦雯對高遠一直不冷不熱，飽受相思之苦的高遠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為了時刻掌握亦雯的行蹤和動態(tài)，前不久，高遠絞盡腦汁花了好一番心思，終于買通了情報室對面窗口里一個機務的工作人員，在那兒安了一臺高清攝像機偷偷地拍攝工作狀態(tài)中的亦雯。昨晚高遠回去后立即調(diào)出當天錄像資料，從錄像中看到，桑桑進入情報室后，到辦公桌前拉自己的抽屜取了鑰匙，臨走時看了一眼電腦，并用鼠標迅速瀏覽一下，做了一個小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