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38）

    朱懷鏡拍拍腦袋，狠狠地咬了咬牙，出了辦公室。一到走廊里，他立即恢復了平靜，大步流星起來。樓廳口還有站崗的武警。

    回家的路上，他想還是送五千塊算了吧，只是住個院，況且她是常住院的。再細細琢磨一下，覺得五千塊也過得去了，就想：不再變了，就五千吧。

    到了醫(yī)院問訊處，知道余姨這類病人應住八病室。他跑去八病室護士值班室一查，見有個38 床余娟。再問問護士，正是余姨。他不忙去病房，跑到大門外，花八十塊錢在攤上買了個花籃。

    余姨斜靠在床上坐著，顯得很孤獨。床頭只有一個茶杯，沒有鮮花。她沒有馬上認出朱懷鏡，表情漠然。朱懷鏡微笑著躬下身子，說：“余姨，您好! 我才知道您住院了，今天才來看您?！?/p>

    余姨眼睛一閃，笑道：“你們那么忙，不敢驚動你們啊。坐吧，坐吧?！庇嘁棠樕n白，就連笑起來都似乎很吃力。朱懷鏡感覺余姨好像仍然沒有想起他是誰，就率性自我介紹：“余姨想不起來了吧? 我是綜合處的小朱啊?！?/p>

    余姨忙擺擺手，說：“哪里啊，我記得你?！?/p>

    說了一會兒閑話，余姨說：“小朱，請你幫個忙，扶我躺下。我剛才請別人幫忙坐起來的，等會兒又要麻煩人家?guī)臀姨上氯?，不太好。?/p>

    朱懷鏡忙起身來扶余姨。他手一觸著余姨的身體，心里猛然一驚，幾乎要打寒顫。余姨的身體疲沓而冰涼，沒有一絲生氣。她顯然很虛弱，就在躺下去這會兒功夫，額上就滲出了虛汗。朱懷鏡心細，見床頭有面巾紙，就扯了一張?zhí)嬗嘁炭撕埂Ｓ嘁滔袷潜桓袆恿?，臉龐紅了一下。她問了朱懷鏡的年齡，就說她要是結婚早，兒子只怕也有朱懷鏡這么大了。朱懷鏡知道這是她傷心的地方，就只是笑笑，避開了這個話題。

    余姨說：“小朱，你回去吧，快十二點了吧?！?/p>

    朱懷鏡點頭說：“好吧。您中飯怎么吃? ”

    余姨臉微微一陰，說：“小伍會送來的?！?/p>

    朱懷鏡起身說：“余姨您就好好休息，不要著急，安心養(yǎng)病。我改天再來看你吧。”

    朱懷鏡出來了。他終于沒有掏出那五千塊錢來。就在他剛才扶著余姨躺下那一瞬間，他隱隱覺得這個女人在她丈夫心目中也許并不重要。那么帶上一個花籃來看看也就行了。

    朱懷鏡出了醫(yī)院大門，路過他剛才買花籃的攤子，無意間聽見有個女人在討價還價，最后用六十元錢買了他一樣的花籃。他便想自己吃了二十塊錢的虧，心里不快。猛然又想起自己原本要花五千塊錢的，卻只用八十塊錢就交差了。這么一想，他心頭就釋然了，反而覺得自己賺了似的。

    方明遠來電話說，向市長他們的骨灰下午四點鐘到，皮市長將去機場迎接，問他有沒有空，一起去一下。他就說去一下吧。

    朱懷鏡接完電話，上樓去皮市長辦公室。方明遠無聲地笑笑，招手請他進去坐。見方明遠這樣子，朱懷鏡就知道皮市長這會兒正在里面辦公，就小心地進來坐下。方明遠輕聲說：“就在這里坐一下吧，時間差不多了，等會兒我們一起下去?；貋眈R上就接著開追悼會。還有一個活動要請你，等會兒再同你說?！?/p>

    朱懷鏡問：“什么事? 這么神秘? ”

    方明遠嘴巴努一下里面，又搖搖頭。朱懷鏡就知道一定是這里不方便說的事，也就不問了。兩人正輕聲說著話，皮市長開門從里面出來了。朱懷鏡忙站起來，說：“皮市長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