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部分(2)

國畫 作者:王躍文


方才聽了這么一句,李明溪就偏過頭來朝朱懷鏡笑道:“你們市長大人水平不錯哩,開口就是之乎者也。我不太通文墨,見識也少。姓皮的,除了眼前這位皮大人,我就只知道古時候還有一位皮日休了。這不亦樂乎是什么意思? 我平日只是見到有人弄得焦頭爛額、難以招架了,就說搞得不亦樂乎了?!?/p>

朱懷鏡萬難才忍住不笑。他不便同李明溪議論領導,就說:“別鉆牛角尖了,誰沒有失言的時候? 看球吧,看球吧?!眳s想皮市長這話雖講得牛頭不對馬嘴,但的確也是真話。他們成天疲于應酬,也真是不亦樂乎了。

李明溪卻還在笑,說:“要命的是他并不認為自己失言,反倒蠻得意哩。你看他那神采飛揚的樣子?!?/p>

朱懷鏡任他一個人講去,不去理他。運動員進場了,繞場慢跑,向觀眾揮手致意。掌聲如雷。

“媽呀,這哪像女人? ”李明溪搖著頭,“一個個簡直龐然大物啊! ”

朱懷鏡罵道:“你無聊不無聊? 是看球啊,不是看女人! ”

不一會兒,球賽正式開始。因為是表演賽,紅隊對藍隊,陣營很抽象,觀眾沒有心理傾向。過了一會兒,紅隊漸居優(yōu)勢,觀眾就同情藍隊。但不論哪邊進了球,都會贏得喝彩。

這時,朱懷鏡見一位身段極好的女記者,正扛著攝影機,貓著腰掃來掃去。模樣兒看不真切,但他猜得出一定是陳雁。只有她才有這韻味無窮的身段。陳雁是市電視臺的王牌記者,號稱記者之花,他最喜歡了。在家看電視,只要陳雁一露臉,香妹就會開他的玩笑,說快看快看,別讓你的雁飛了。今天陳雁穿的只是一套牛仔服,但他仍可感覺出她的身段裊娜如水,柔媚如柳。

朱懷鏡似乎有些心旌飄搖了。

陳雁離開以后,他心里竟有些悵然。

好不容易捱到球賽結束,兩人一同坐的士,先送李明溪到美院,再送朱懷鏡回家。朱懷鏡在市政府大門口下了車,寒風迎面而來。他本想將頭縮進衣領里的,但怕顯得鼠頭鼠腦的讓武警盤問,落得麻煩,就只好硬著脖子,昂首挺胸地進了大門。

快到家門口,手無意間摸到了衣兜里的的士票,忙揉作一團丟了。他明明說晚上開會去了,要是讓老婆發(fā)現了的士票,就難得解釋了。

香妹早已睡了。朱懷鏡躡手躡腳進了屋,在衛(wèi)生間里草草洗了一下,就上床了。妻臉朝里睡著。他猜想妻子剛才也許醒了,只是懶得搭話。他也不去撩話,背靠著女人躺下了。

一時卻睡不著。今天晚上真是荒唐。說是去看球,卻望著陳雁回不了眼。一想到陳雁,他立即感覺到了背膛上香妹的體溫。這是一種叫人萬般依戀的體溫,卻又平常得像自家窗戶上夜夜亮著的燈光,他每次夜歸都能遠遠地望見。自己太不應該了,陳雁這女人同我有什么相干? 夜已很深了,空空的胃囊在作怪,鼓搗得他不太好受。美國有位學者說,人在饑餓的時候,性欲就旺盛。他又想到陳雁了,頓時感到一種沖動,胸口有個東西晃悠了一下。這種慣常的沖動可以持續(xù),而胸口的那陣晃悠卻稍縱即逝。那一霎時,身子云一樣要飄起來。那女人,眉眼自是無可挑剔,可她的天然風韻卻全在腰段。他的胸口又晃悠了。真是妙不可言。

“怎么還沒有睡? ”香妹翻過身來,聲音黏黏的。

“睡不著,不知怎么有些失眠?!敝鞈宴R說著就開了床頭燈。

香妹瞇著眼睛揉了一會兒,目光清澈起來,愛憐地望著男人?!昂煤盟桑憧偸沁@么辛苦。”她像呵護孩子一樣,伸手蒙著男人的眼睛,輕輕摩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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