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是對她說的,也是對陳秋石說的。
平心而論,袁春梅對楊邑還是很有好感的。袁春梅說,想當年,楊邑對紅軍還是同情的,在我的身份已經(jīng)暴露的情況下,也沒有出賣我,還幫我逃脫了武漢。
曹泗安點點頭說,此一時,彼一時,楊邑的反動本質(zhì)是根深蒂固的。我們不否認這個人在個人品質(zhì)和戰(zhàn)術能力方面都有很多值得稱道之處,應該說他是有個人魅力的。但事物都是辯證的,恰好就是因為這個人做人做得好,所以更有欺騙性,更有影響力。這樣的人倘若堅持反動立場,將來就是我們最兇惡的敵人。
袁春梅驚愕地看著曹泗安,一時無言以對。
曹泗安說,因為你曾經(jīng)接觸過楊邑,有做策反工作的經(jīng)歷和經(jīng)驗,所以這次組織上賦予你的任務仍然是策反工作,準備派遣你打入二一二師,在楊邑身邊工作。
袁春梅不安地看著曹泗安,說話聲音明顯急躁起來,火辣辣地問,我以什么樣的方式打入二一二師?
曹泗安不緊不慢地說,我們還了解到,前不久你的愛人在汪偽情報站被俘變節(jié),這對你個人的聲譽是有影響的。我們的延安整風,冤枉了不少同志,有些人甚至跑到國民黨隊伍里去了,你也可以以這個名義……
曹泗安的話還沒有說完,袁春梅的臉已經(jīng)漲得紫紅,她想也沒想就站起身來,叫道,這是誰的主意?簡直是亂彈琴!我拒絕接受這個任務!
曹泗安沒想到這個貌似冷峻的女同志會突然失態(tài),會這樣明目張膽地拒絕接受任務。曹泗安扶扶眼鏡,目光在袁春梅的臉上久久徘徊,末了才說,袁春梅同志,你怎么啦,這不是我個人的決定,你們干部團的使用,是經(jīng)過江淮軍區(qū)和特委研究決定的。
袁春梅大聲說,太過分了,太過分了,你們難道還想制造一個變節(jié)者嗎?辦不到!我跟你說,我主動要求到江淮來,是要回到我的家鄉(xiāng)參加火熱的抗日斗爭的,我不是來當叛徒的,也不是來搞美人計的。我不去搞什么策反工作,我要帶兵打仗!
曹泗安也急了,站起來,背起手,居高臨下地看著袁春梅說,袁春梅同志,你冷靜一點,你這個態(tài)度很成問題。你完全誤解了組織的意圖,你把個人的感情波折歸咎于組織了,這是十分有害的。
袁春梅說,我向組織鄭重申明,如果不讓我回到部隊,那我寧可解甲歸田!
說完,甩手而出。
袁春梅怒氣沖沖離開新四軍辦事處的時候,正是小晌午。
這里離大別山已經(jīng)不遠,牛津街的青石板路,街心兩旁的木板店面,街后的水塘和水塘邊洗衣淘米的婦女,都給袁春梅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然而此刻在袁春梅的心里,已經(jīng)全然沒有了返鄉(xiāng)的喜悅。
干部團臨時被安排在牛津街公立學校里,陳秋石和趙子明等人正在小院里打撲克。深秋上午的陽光暖洋洋的,桂花樹上還掛著一些殘留的花瓣,空氣中彌漫著落葉和成熟桂花的香味。倥傯歲月,難得有此閑暇,打打牌曬曬太陽,已是久違的享受了。
陳秋石本來很少打牌,但這天安排的是休息,他在房間里看書,趙子明一遍一遍地搗亂,說是不會休息就不會打仗。過兩天進入大別山,屁股后面跟著部隊,再想打牌就比登天還難了。
陳秋石被吵得沒辦法,只好放下書,對趙子明說,打仗你不如我,打牌你更不如我,我不給你打個光屁股,你就不知道馬王爺長幾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