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秋石說,剛才老趙說還有什么,《戰(zhàn)地快報》?
袁春梅起身,從包袱里找出幾張油印的報紙,放到陳秋石面前的茶幾上。陳秋石順手扯了一張,蹺起二郎腿,把報紙舉到了眼前。
袁春梅說,秋石兄,我們都是革命軍人,我們要顧全大局……袁春梅停住了,她發(fā)現(xiàn)陳秋石手里的報紙是倒著拿的,陳秋石的眼睛正從報紙的上沿偷偷地看著她。
袁春梅說,再說,我們又都是有家庭的人,你還有個孩子,我們應該……袁春梅說到這里,突然發(fā)現(xiàn)陳秋石的表情不對,似乎在一瞬間變得凝重起來,她擔心她的話戳到了陳秋石的痛處,話題一轉(zhuǎn)說,當然,你對我的感情,也是美好的純潔的,我們曾經(jīng)有過那么美好的交往,我至今還記得秋子河邊那片海洋一樣的油菜花地,刻骨銘心,歷歷在目……
袁春梅又停頓下來,這時候她發(fā)現(xiàn)陳秋石手里的報紙正過來了,擋住了她的視線。她想,也許她的話打動了他,他心中的堅冰已經(jīng)開始融化,他不敢正視她的眼睛了。既然如此,那就把那層薄紙捅破吧,讓一切該來的都來吧,為了革命,也為了同志,還包括愛情。
袁春梅起身,緩緩地走到陳秋石的面前,從報紙下面再次抓住他的手,一往情深地說,好了,現(xiàn)在好了,秋石兄,讓我跟你說心里話吧。我曾經(jīng)愛過你,發(fā)自內(nèi)心地愛你,現(xiàn)在我仍然愛你。如果你真的是因為我傷了心,那么就讓我來補償吧,讓我們重新開始吧,只要你需要,現(xiàn)在,我就是你的新娘……
不對!不能這么做!陳秋石忽然站了起來,抖動著手里的報紙,旁若無人,大聲喊了起來。
袁春梅嚇壞了,趕緊抓住陳秋石的手說,秋石兄,我也知道不能這么做,我完全尊重,不,我堅決服從你的任何決定。
陳秋石一把甩開袁春梅的手,目光閃爍,聲調(diào)焦灼,沖著門口喊道,不,我必須制止,來人啦!
守候在病房外面的趙子明和田保霖破門而入,一看里面并沒有異常情況,也是一臉茫然。田保霖問,怎么回事,老陳你怎么啦?
陳秋石說,拿地圖來!
田保霖說,老陳你冷靜點,這里是醫(yī)院,我從哪里給你找地圖?
陳秋石說,那就趕快拿筆來,還有紙。
陳秋石說得急切,趙子明和袁春梅面面相覷。趙子明說,田大夫你就依了他,給他找筆和紙,看他要做什么。
田保霖從自己的白大褂上取出一支自來水筆,又從桌子抽屜里找出幾張白紙交給陳秋石,陳秋石就再也不管別人了,一頭撲在桌子上,看一眼報紙,畫一根線條,十幾分鐘后,白紙上就出現(xiàn)了一幅作戰(zhàn)示意圖。
陳秋石畫完,把筆一扔,右手食指敲打著白紙說,同志們看清楚沒有,棗莊攻堅戰(zhàn)的兵力分配應該是這樣的,第一梯隊應該首先渡河,搶占運河南岸制高點。第二梯隊應該在第一梯隊渡河成功之后,從馬莊沿平漢鐵路南下,在方莊至雷山一線布防,以阻擊敵主力聯(lián)隊。如此,我部方可轉(zhuǎn)被動為主動,反守為攻。我軍通信裝備落后,分兵作戰(zhàn)乃我大忌。像這樣多頭突擊,很容易被敵各個擊破。棗莊攻堅戰(zhàn)是誰指揮的,為什么不向我報告?回去告訴成旅長,這次戰(zhàn)斗得不償失,我方出現(xiàn)了不應有的犧牲,敵人一個日軍中隊只殲滅了不到四分之一,我兩個主力團竟然傷亡過半,這算什么勝仗?一將無能,累死三軍,應該檢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