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東山說,老陳,你是戰(zhàn)斗部隊的指揮員,仗有得打。可我呢,混了幾年,從西路軍死里逃生,現(xiàn)在倒好,當起了糧草官。你看,我這個擼子,還是整編那年撿的破爛貨。你有那么多好槍,也不在乎一把兩把的……
陳秋石說,我明白了。說著,解開武裝帶,連同上面的德國造二十響駁殼槍,扔給了吳東山。
吳東山喜出望外,捧著武裝帶說,老陳,老陳,你動真格的??!這也太,太……好,君子一言,駟馬難追。這匹馬歸你了。
陳秋石哈哈大笑說,老吳,那把槍是你的了,馬你牽走。本營長不稀罕。
吳東山笑成一朵花的臉皮頓時僵硬起來,手搭涼棚瞅著陳秋石說,老陳,你這是啥意思,嫌我小氣?
陳秋石說,把這匹馬送到赤岸給師首長吧,我用不著。
吳東山抖著手里的駁殼槍說,那咋辦,那咋辦,這槍?
陳秋石說,我說過了,槍歸你了。把剩下的馬給我牽過來。
吳東山說,還有六匹,是準備配發(fā)團級干部的。
陳秋石說,不看。凡是你老吳看中的,我都不要。
吳東山說,那就只有幾匹差的了,老弱病殘,我準備弄到輜重隊拉車用的。
陳秋石不耐煩地說,牽來我看看嘛,好不好?那槍都是你的了。
吳東山懵懂了一會兒,醒過神來,說了一聲好,拔腿就跑,不一會兒,就牽來最后的七匹馬。
梁楚韻一看這七匹馬,就笑了,說,陳營長,你那么高的眼光,怎么會看上這些歪瓜癟棗?
陳秋石說,沒辦法啊,矬子里拔將軍??!
陳秋石說著話,眼睛卻被十步開外的一匹馬吸引了去。那馬貌不驚人,深栗色,腿短身子長,毛發(fā)凌亂,眼神無光,身上馱著兩捆長槍,四箱彈藥,還有一些毯子被子之類的東西。陳秋石估了一下,馬背上的東西少說也有千把斤重,以至于馬腿都有些趔趄了。那馬老遠看見陳秋石,原地立住,竭力站穩(wěn),馬頭猛地往上一揚,看著陳秋石直喘粗氣。
陳秋石失聲叫道,老吳!
吳東山跟在后面,顛顛地跑近陳秋石問,怎么回事,難道你看中這家伙了?
陳秋石說,趕快,把它身上的東西先卸下來。
吳東山瞪著眼睛看陳秋石說,不會吧,你不是跟我開玩笑吧?
梁楚韻也在一旁竊笑,陳營長,難道你想選一個老山羊當坐騎?我看這匹馬,活像一個老山羊。
吳東山招呼那個叫老鍋的老兵,兩個人費了吃奶的力氣,把馬背上的東西搬將下來。那馬似乎有點愣神,又似乎猛地覺醒,突然一聲長嘯,揚起了前蹄,落地之后,咆哮不已,亂踢亂蹦,靠近不得。
吳東山看看馬,又看看陳秋石,嘀咕說,他媽的怎么回事?這畜牲剛才還老實得像頭驢,轉眼之間就兇起來了。
陳秋石哈哈一笑說,他在罵你狗眼看人低。
吳東山說,你確定這是一匹好馬?
陳秋石說,你們別動,讓我來問問,它從哪里來,又有什么想法。
梁楚韻說,問誰?問馬?你還懂馬語?
陳秋石說,別怕,跟著我。
說完,伸出右手,向馬頭正前方晃了晃,再向馬頭右邊晃晃,再往左邊晃晃,那馬很快就老實了,茫然地看著陳秋石的手臂。陳秋石走到馬的左側,伸出左手,那馬似乎猶豫了一下,慢慢地把腦袋偏給了陳秋石。陳秋石捧著馬的下巴,口中念念有詞,誰也聽不懂他在說什么,似乎只有那馬能夠聽得懂。
吳東山和梁楚韻在一旁看得云山霧罩,大眼瞪著小眼,大氣不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