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陳秋石摸摸后背,并沒有起皰痘,而是泛起了幾條血印子。那血印子不癢,卻有點疼。
陳秋石醒來的時候,蔡菊花還在酣睡。陳秋石起身到尿桶邊上撒了一泡尿,抖落著自己的玩意兒回到床邊,瞥了一眼蔡菊花的睡相,心里突然涌起一陣悲哀,這個提心吊膽的女人終于把自己嫁出去了,她的那塊黑乎乎肥沃的土地,終于有了男人插進(jìn)了犁鏵,哪怕就播種這一次,她也算完成了一個女人的事業(yè),她可以當(dāng)之無愧地作為一個女人活在世上了。而她的成功,意味著他也成功了嗎?
陳秋石掀開了蓋在蔡菊花身上的被子。他盤算著,如果這個丑婆娘驚叫,他就干脆來硬的,強(qiáng)行把她拖在地上,讓她大喊大叫,讓他的那個只要孫子不要兒子的老爹聽個明白,他要通過欺負(fù)自己的媳婦達(dá)到報復(fù)老爹的目的。
可是出乎意料,當(dāng)他把被子從蔡菊花的身上扯開的時候,這個丑女人并沒有尖叫,也沒有反抗,她只是縮起了膀子,把赤裸的身體摟成一團(tuán),在床上瑟瑟發(fā)抖。
陳秋石有些不忍了,他躊躇了一下,還是動手把蔡菊花的胳膊搬開了,讓她四肢伸展。他要毫不遮掩地打量他的丑婆娘的全部。蔡菊花好像明白了他的心思,他把她翻過去的時候,她只是略略反抗了一下,就放棄了,她把自己伸開了,閉著眼睛,一言不發(fā)地把她的全部袒露在他的面前,袒露在這個知書達(dá)禮卻又有著禽獸心腸的男人面前。
陳秋石終于看清了女人的全部,他的失望和痛苦就像梅雨季節(jié)的河水一樣洶涌澎湃。他再也見不到袁冬梅那樣雪白如凝脂的乳房了,再也見不到那晶瑩剔透的櫻桃般的乳頭了。眼前的乳房,就像粗糙的雜面饃饃,發(fā)黑,發(fā)黃;眼前的乳頭,就像兩顆從刺窩里剝出來的紫黑色的桑葚,沒有一點鮮花盛開的氣息。這哪里是乳房啊,這叫奶子,他媽的這是鄉(xiāng)下人的奶子??!
兩行眼淚從陳秋石的眼角流了出來。就在他要扭頭的一瞬間,他發(fā)現(xiàn)床上伸張四肢咬緊牙關(guān)躺著的那個人,已經(jīng)是淚流滿面了。陳秋石的心霎時又軟了。他走上前去,把被子蓋在了丑女的身上。
日子依舊按照陳本茂的設(shè)想往前走。
翌年春天,蔡菊花給陳家生了個胖大小子。這一年陳秋石剛滿十七周歲。陳家重振雄風(fēng),上下一片喜氣洋洋,陳本茂老淚縱橫,把半米袋子銅錢扛到院子外面,像播撒稻谷一樣地漫天撒。
那正是春荒時節(jié),有不少叫花子從十里八鄉(xiāng)趕過來,陳家圩子門樓外面支起一口熬粥的大鍋,但凡有來賀喜的叫花子,稀飯管飽。
就在這一片歡天喜地中,陳秋石卻悶悶不樂。陳秋石一見那孩子就不喜歡,那孩子一點也不像他,沒有雙眼皮不說,眼睛小得瞇成一條縫,大方臉,一看就是蔡菊花的模板。
他爹忙里忙外,陳秋石卻熟視無睹,把臉拉得老長,站在門樓西邊的大槐樹下冷眼相觀,就像看別人家的熱鬧。他爹眉開眼笑,忙得滿頭大汗,熱氣騰騰地蹦到他身邊說,大喜的日子,你哭喪個臉干啥?還不去好好照顧你媳婦!
陳秋石看著他爹,沒搭腔。
他爹說,你媳婦是有功之人啊,陳家的恩人??!往后不許你再罵她一句,你老子要見到十個孫子才閉眼。
陳秋石哼了一聲說,老母豬下窩子???還十個呢,像這種丑八怪,生出一個我都嫌多!
他爹伸長脖頸子,暴著青筋,掄起巴掌說,孽種,你說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