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行為不端,但是這個孩子已經(jīng)親口承認了自己的錯誤,并且愿意接受懲罰。他說自己可以不做生徒,不做畫員,只想留在圖畫署,懇請畫員長開恩?!?/p>
“哈哈……不是生徒,也不是畫員,那他在圖畫署還有容身之地嗎?”
畫員長的臉上露出嘲諷的微笑。弘道迫不及待地說道:
“不是還有丹青室嗎?”
“丹青室?你是說給王宮殿閣涂丹青的漆工嗎?”
“是的。雖說與畫事無關(guān),可是丹青室畢竟受圖畫署管轄?!?/p>
“大家怎么看?這樣的處罰還算合理吧?”
畫員長環(huán)顧周圍。這是無言的指示,意思是說我已經(jīng)決定了,希望大家同意。
眾人紛紛點頭,只有跪在地上的申漢枰久久沒有起身。
晨曦長長地映進寄宿房。永福用袖口擦拭著額頭上的汗珠,推開了房門。太陽已經(jīng)升得很高了。
永福用手心遮住白花花的日光,瞇起了眼睛。庭院里盛開的春花絢麗奪目。他在行李卷上打了個結(jié),淚水終于奪眶而出。
他想成為畫員,像父親那樣的畫員,像父親那樣高高聳立在全體畫員之上的大畫員。若說心里話,成為杰出的畫員或與眾不同的畫員并不是他的心愿。他只想做個普普通通的畫員。
現(xiàn)在,他非但不是生徒廳的生徒,而且永遠不可能成為畫員了。丹青室里匯集了圖畫署里最卑賤的人們。四代宮廷畫員世家的長孫,竟然成了漆工,每天都要仰著脖子,盯著房檐涂色的漆工!
他也不想這樣。但是,這樣的結(jié)局已經(jīng)是謝天謝地了。潤福的才華,他那耀眼的藝人之魂是那么神圣,永福愿意為他拋棄自己所有的夢想。只要能讓潤福成為朝鮮最高畫員,他原意忍受所有的委屈。這不僅僅是保護弟弟的才華,也是為了延續(xù)四代畫員家族的名譽。
好了。潤福平安無事,這就足夠了。沒有什么好后悔,也不能后悔。
無法實現(xiàn)的夢想、破滅的希望,永福想起來就難過,不停地擦拭著眼淚。昨天夜里,亥時過了很久,他去找金弘道教授。
永福叩頭坦白,承認是自己違背圖畫署樣式,畫出了令人不齒的邪惡畫作。弘道滿心狐疑。永福苦苦哀求。弟弟試圖擺脫生徒廳的行為或許會加重懲罰,然而那只是不懂事的孩子賣弄自己的才華罷了……
弘道苦思良久,終于下定決心,說道:
“你自己承認了罪過,就要為你的罪過付出代價。你可以走了?!?/p>
弘道的房門關(guān)上了。永福仍然長跪不起,久久沒有離去。
是的。好了。弟弟不會有事了。
永福使勁搖頭,終于破涕為笑。他要忘記昨天夜里的事。他笑了,不是因為想笑。他只是想,哪怕強顏歡笑,笑過之后,傷心也許會減弱。
突然,陳舊的宿舍木門發(fā)出吱吱呀呀的響聲。原來是身穿白色生徒服的潤福。潤福臉色潮紅,淚眼婆娑。他鞋也不脫,徑直沖進了大廳。
“誰讓你白白送死了?”
永福拍了拍潤福的手,輕輕地笑了笑。潤福渾身無力,頹然跌坐在地。永福小心翼翼地為弟弟擦了擦濕漉漉的眼睛。
“因為……”
永福壓低了聲音。
“因為……你必須留下來?!?/p>
“那哥哥你呢?”
“我也想留在這里,也許比你還想……可是,如果我們中間只能留下一個人……這個人應(yīng)該是你。”
“我討厭這個地方。我這么做就是想離開……”
“并不是誰不喜歡就可以離開,就像不是誰想留下就能留下?!?/p>
“為什么!為什么哥哥要替我做漆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