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銬子》（二）（10）
　　
　　我還沒反應過來，正想著他為什么要說這話時，就聽到了槍響。我一下就愣了，想不到他會就這樣殺了劉昆。李炳奎說：“你連小女孩兒都殺，現(xiàn)在想家了？去你媽的，死去吧你?！蔽液莺莸刈ブ畋f：“你這是違反紀律，知道嗎？”
　　
　　李炳奎說：“他是拒捕，他對別人一個不留，咱留他也沒用。他對別人怎么樣，咱對他就怎么樣，這是報應?！?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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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報應這個詞當時只是在古戲里聽過，從李炳奎嘴里說出來，想不到。
　　
　　那天以為把慣匪劉昆打死了，還抓住了他兩個手下，可是，他那土匪兒子漏網(wǎng)了。本來劉昆那天是讓他兒子來的，可是不巧，前一天，他兒子吃了不干凈的魚蝦，夜里拉稀，所以他就親自來了。
　　
　　他兒子那年十九歲，是大老婆生的。在以后的日子里，他兒子一直沒有被抓住，還鬧出事來，不過，這是后話。
　　
　　李炳奎看我不高興，說：“你會跟朱紹臣說嗎？說我這樣打死他了？”
　　
　　我沒吭氣。
　　
　　他又說：“你想怎么說都行，反正我打死了他，我舒服了?！?br>　　
　　我說：“你他媽的不是個玩意兒?！?br>　　
　　他笑了，說：“沒聽過你罵人，好聽，像唱戲，像名角兒唱戲。”
　　
　　后來在匯報時，我沒有跟朱紹臣說真實情況，我?guī)退f了謊話。但是，從那天起，很長時間，我都沒有跟他說話。他就是賠笑臉，我也不理他，直到他也跟我翻臉了。
　　
　　以后，全局通報，給我們倆都記了一等功。李炳奎作為舊警的代表受到了周總理的接見。他成了市勞模，成了名人，還出去作報告。
　　
　　隊里很多人見我不跟他說話，都以為我是嫉妒他，跟他爭功呢。其實不是的，我是覺得他不該打死劉昆。這件事就連朱紹臣都給我作過工作。我跟朱紹臣說我沒事。
　　
　　從那兒以后，幾個月的時間里，李炳奎到處作報告，他穿上了中山裝，有時局里的車來接他，有時是朱紹臣的車來接他。
　　
　　你聽廣播，都能聽到他的聲音，什么神槍手擊斃劉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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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又搞了一些案子。
　　
　　轉眼就又是一年??！這年的夏天，我從案子上下來，感覺挺無聊的，在我們刑警隊院里轉，看著天空，心里也空。離我們不遠就住著唱戲的，以后聽說他就是那個誰，那個唱評劇的誰，對了，李貴于兒，第一代出名的李貴于兒。想起來了，唱河北梆子的。
　　
　　就在刑警隊的西邊，挨著我們不遠。有一次過中秋節(jié)他來了，唱戲給我們聽，說是軍民一家親。其實，我們不是解放軍，我們是刑警，可是他不分，他就說軍民一家親。
　　
　　從那次開始，每到過年過節(jié)的時候他都來給我們唱戲，跟我們關系不錯。每年春節(jié)都唱一臺戲。就說那年中秋節(jié)吧，先是李貴于兒唱戲，然后吃夜餐，那天印象特深。
　　
　　大家慢慢都走了，我跟李炳奎吃到了最后。我去洗碗時，他走到我身邊。我們已經(jīng)很久沒有說話了。
　　
　　他那天晚上很興奮，臉有些紅，顯得有些羞怯，他還從沒這樣過。他對我說：“知道嗎，支部已經(jīng)通過我的入黨申請了?！?br>　　
　　我看著他，盡管生氣，可還是為他高興。
　　
　　我說：“好，祝賀，祝賀?！?br>　　
　　他看著我，大聲對我說：“我是頭一個被發(fā)展的舊警，我容易嘛！”然后，就學著李貴于兒的腔調(diào)，像唱戲那樣念臺詞：“這是我家前世修來的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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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孩就站在那兒，完全是個小丫頭，一點也不像是國民黨小官留下的姨太太。她一邊嗑著瓜子，一邊看著人們走進影院。許多人都知道她的名字叫二妞。我那會兒學跳舞時就見過，長得秀氣、漂亮、干干凈凈，一點兒也不風騷。過來過去的男人都會多看她一眼。女人則都會罵她一句。我跟李炳奎也像別的男人一樣，忍不住地看她。李炳奎說：“她早把我們忘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