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銬子》（二）（2）
　　
　　朱紹臣的話，直到今天我都記得，可不是嗎，這可真是警察的一輩子！
　　
　　19
　　
　　那天晚上，李炳奎躺在床上，見我回來手拿著銬子，他的眼睛一亮，說：“隊長給你的？”
　　
　　我點點頭。
　　
　　他從我手里拿過去，欣賞了半天，說：“好東西，算個玩意兒?！?br>　　
　　我從他手里往回拿時，他還是緊緊地抓著，不想給我。
　　
　　我使勁地把銬子奪回來。
　　
　　李炳奎說：“瞧你這小氣勁兒，不就一破銬子嗎，又不是什么好東西?！?br>　　
　　我說：“對，就是一破銬子?！?br>　　
　　晚上，躺在床上，我一直沒睡著，想著朱紹臣的話，耳邊老是出現(xiàn)“一輩子”“一輩子”的聲音。
　　
　　李炳奎也在旁邊翻身，他也沒睡著。突然，他拍拍我，說：“兄弟，你說，我身上真的有毛病嗎？”
　　
　　我哭笑不得，說：“你說呢？”
　　
　　他搖頭，說：“我不知道我有什么毛病，我看你倒是有毛病?！?br>　　
　　我說：“就憑你這態(tài)度，還想入黨？”
　　
　　20
　　
　　一個大儲蓄所的公債券被盜，這件事當(dāng)時驚動了國務(wù)院，據(jù)說周總理都知道了。你想呀，剛解放，剛要發(fā)公債券，就被偷了，這在當(dāng)時是多么大的事情！
　　
　　朱紹臣讓我們?nèi)ニ霓k公室，當(dāng)時，他正在接電話。我從他的臉上，看出他的緊張。上邊一定很嚴(yán)厲，說不定他還挨罵了。我們站在旁邊，不敢坐下，也不知道該怎么辦。
　　
　　朱紹臣放下電話后，對我們說：“聽到了吧？部長親自跟我說話，他讓秘書直接把電話打到我這里了?！?br>　　
　　“他說什么？”我問。
　　
　　李炳奎也看著他。
　　
　　“說什么？說什么？”他開口就罵了我。
　　
　　李炳奎一下就笑起來，說：“共產(chǎn)黨的大干部也罵人？”
　　
　　朱紹臣上前就捏住了李炳奎的耳朵，說：“你再跟我這兒胡說八道！”
　　
　　李炳奎被捏疼了，故意大聲叫喚。過道里的人聽到他叫喚，以為出什么事了，有人甚至直接推門就看，結(jié)果被朱紹臣罵出去了。
　　
　　以后，公安系統(tǒng)傳出朱紹臣打人的事，打李炳奎，其實就是這么回事。這事從五十年代傳到現(xiàn)在，可能還要傳下去吧。
　　
　　李炳奎叫完，就說舒服、舒服。
　　
　　那天朱紹臣具體還說些什么，我記不清了，反正很嚴(yán)肅，如果案子破不了，那肯定過不去。
　　
　　從朱紹臣辦公室出來時，李炳奎對我說：“知道嗎，朱紹臣打我、罵我，這說明他心里有我了?！?br>　　
　　因為公債券晚上被盜，所以叫黑錢。白天偷的叫白錢。這個案子的特性是：作案人在作案現(xiàn)場大便。
　　
　　他緊張呀，連續(xù)的案子都在現(xiàn)場拉屎。他緊張就要排泄，大便紙是戲院的戲報。通過案底，查指紋，對上了，他在南城犯過案，已經(jīng)好幾年了，這樣再找他可就難啦。
　　
　　我跟李炳奎一起，把南城跑了個遍。在龍須溝，找到了作案人的落腳地，又通過這個落腳地，查到他是天津黃驊縣許官村人，叫周玉林。那么他肯定已經(jīng)回老家了。
　　
　　那時沒有交通工具，不像現(xiàn)在人人都有一輛車，連直升機都有了，咱們局的院里就能升降飛機，多大的變化呀。
　　
　　21
　　
　　朱紹臣就派我和李炳奎騎自行車到黃驊縣去查。記得臨走那天，朱紹臣叫我，他說：“你跟李炳奎的自行車太舊了，不好使，就騎我和教導(dǎo)員的吧?！?br>　　
　　朱紹臣的車好，是英國的，這車有時停在院里，人人見了都喜歡。不是汽車呀，是自行車。當(dāng)時，從自行車上，你就能看出一個人的身份來。
　　
　　從這兒到黃驊，最少也有三百里地，我們就那么騎呀。路上渴就喝洼地里的水，那時候河北不像現(xiàn)在，那時候河里有水，洼地里也有水，而且處處都是濕地。或者到老鄉(xiāng)家里要點水喝，餓了就買旱鴨子吃。晚上，就睡在村邊的一處破房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