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若喇嘛精神抖擻地走過去,使出渾身的力氣拉開了包鐵的木門,一股陰濕寒涼的氣息撲面而來。他緊張地退后一步,又鼓起勇氣往前兩步,瞇著眼睛看了半晌,才看清腳下的地面突然跌落,一條石階傾斜而下,很遠(yuǎn)很遠(yuǎn)的石階下面,指路似的亮著一盞酥油燈。他猶豫著前后左右看看,伸腳踏上石階,默想著剛剛親見的大日如來,一階一階挪了下去。
終于來到石階下面,他看到酥油燈前面是一條長長的佛塔走廊,沒有人,沒有氣息,只有昏暗的燈苗把佛塔延伸到他看不見的地方。
他沿著佛塔走過去,認(rèn)出那些佛塔都是肉身靈塔和舍利塔,每一座都象征一位高僧曾經(jīng)的存在。他們離世而去,又轉(zhuǎn)世而來,在浩茫的寂寞里,把生命變成一座座堅(jiān)硬的寶塔,作為佛徒的名片,分發(fā)給了時間。他雙手合十,不斷向佛塔頌?zāi)盍终嫜?,聲音很小,反響卻很大,嗡嗡嗡的,全是回音。突然回音消失了,佛塔的排列已到盡頭,面前出現(xiàn)了一座紅墻綠瓦的地下廟宇。
廟宇的門是白骷髏鑲邊的,里頭森然一片,沒有燈,只有帶夜光的一對紅眼睛、一對綠眼睛、一對白眼睛。阿若喇嘛停在門口,分辨著那些眼睛。紅色是四面財神護(hù)法的,綠色是熱瑪?shù)倌模咨呛跇I(yè)閻羅王的。這三尊酷神是大機(jī)密、大境域的象征,往往表示著明暗兩極的無限延伸。他對自己說:你想穿過去嗎?你必須穿過去。一廟一大洲,一神一千劫,穿過去就是光極天的太陽,是大伏藏的宏音。更何況他要去的方向是大金瓦殿里的菩提大銀塔,那是塔爾寺的心臟,說不定就是“七度母之門”所在地,最后的伏藏正靜靜等著他。
阿若喇嘛一步邁進(jìn)廟宇,卻被一堵鐵墻撞得眼冒金花。他吸著冷氣,來不及退出來,就發(fā)現(xiàn)鐵墻變成了一個人。
那人陰沉沉地說:“你終于來了,認(rèn)識這把骷髏刀嗎?你當(dāng)然不認(rèn)識,它是我祖先的恩賜,是‘隱身人血咒殿堂’的武器?!?/p>
冰涼的骷髏刀貼到了阿若喇嘛的臉頰上。
“就在你公開叛教、宣布冥想成就時,我們就想殺了你,后來看到你并沒有什么作為,也就算了。沒想到你跟在香波王子后面緊追不舍,追到了拉卜楞寺,又追到了塔爾寺。死亡的機(jī)會總是自己創(chuàng)造的,就像現(xiàn)在,我正等待香波王子的出現(xiàn),你卻控制不住地前來送死,我只好先殺你,再殺香波王子?!?/p>
阿若喇嘛渾身顫抖,結(jié)結(jié)巴巴地問:“你、你是怎么來到這里的?”
“我從菩提大銀塔的圣門里進(jìn)來,不可以嗎?”
骷髏殺手哈哈大笑,震得地下廟宇有些顫抖。骷髏刀嘩地一響,離開阿若喇嘛的臉頰,就要刺過去。
阿若喇嘛沙啞地慘叫一聲倒在地上。
“你是什么人,敢在這里殺人?”突然響起一個女人的聲音,尖尖細(xì)細(xì)的就像針。
骷髏殺手趕緊回頭,只見一只白花花的手丫杈在自己面前,立刻想到廟宇里有綠眼睛的熱瑪?shù)倌雒娓缮孀约毫?。他跨過阿若喇嘛,想跑,意識到自己的來路就是退路,又回身朝廟宇北門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