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認識欒警尉?”少劍波插了一句。
“認識,認識,剝皮認識他的骨頭。”
“許大馬棒的匪窩在哪里?”少劍波以最嚴厲的神氣等他答復。內心期待成功。
“奶頭山!奶頭山!”
“你能領進去嗎?”少劍波急追一句。
刁占一手足無措地答道:“這個,我可不能!”
“什么?”劉勛蒼眼一瞪,厲聲喝道。
刁占一又慌又怕,連連哀求道:
“唉!饒命……聽我說,……是這樣:從奶頭山里到外邊一共是三站,第一站是衛(wèi)隊營長丁疤拉眼,他是許大馬棒的親信,專跑寨里;第二站是我,因我能走能跑山,來回傳遞。一不讓我進寨,二不讓我出山,我要是沒有這口累?!庇檬殖爝叡葎澚艘幌?,“誰給他干這個?第三站是欒警尉,他是許大馬棒的副官,管這一路賣煙搜情報。許大馬棒怕透了風,所以兩頭不讓過線,過了線就對我不客氣。奶頭山我沒去過,所以不知怎樣。這是實話。小人不敢扯謊。饒命……饒命。”
“他走的路標記號?”
“他的道我不識?!钡笳家患泵Υ驍鄤Σǖ膯栐??!拔业牡朗菢淦ひ坏?。”
少劍波看了看表,下一點了。心想:“這家伙身上的油水也就這些了!”便在小董耳邊低語幾句。小董押著刁占一回身走出去。刁占一不知道帶他出去是什么意思,急得邊走邊喊:
“饒命!饒命……”直至走到門口,還聽得他哼哼唧唧地哀告。
少劍波回頭對楊子榮和白茹說道:“輪到你們的啦!現在初步可以斷定,這個自稱王安的小爐匠,就是欒警尉。”
楊子榮答道:“一點不錯,正是他!我們的成功也證明了這點。”
少劍波又跟問一句:“咱們叫他們對質,有十分把握嗎?”
白茹插嘴搶上一句:“放心吧,隊長同志!一點錯不了。”
“好!馬上對質!”少劍波一面決定,一面吩咐高波押小爐匠來。自己從軍用文件包里取出一張紙來,在印好的格式上寫了幾行字。寫到半截停了筆,若有所思。抬頭對楊子榮和白茹道:“這家伙十分狡猾,又被我問夾生了。我應該承認我對付這樣的匪徒是沒有經驗的?,F在你們倆用最后的幾分鐘再對王因田夫婦作一下努力,以求更成熟,因為我們的目的是要出情況,不是消滅他一個人?!?/p>
楊子榮和白茹滿有信心地走出去了。
小爐匠押來了,他故意做出一副泰然自若的神氣。
少劍波目射憤怒,一聲不響,緊盯了他三四分鐘,努力施放他眼睛的威嚴,以求打亂這個匪徒的心理。
劉勛蒼坐在炕里邊擺弄著他的大戰(zhàn)刀。
小爐匠看著少劍波的表情,雖然有些畏怯,但還努力故作鎮(zhèn)靜,四外瞅瞅,好像他還堅信治不了他??墒怯挚吹絼咨n這個陌生人的滿臉殺氣,心緒又混亂起來。
“欒警尉!”少劍波突然這一聲稱呼,可把這小爐匠驚嚇得失魂落魄。他頓時臉色灰白,低下頭去??墒沁@家伙真是狡猾多端,過了一兩分鐘,他又恢復了鎮(zhèn)靜,但已是十分勉強了。他冷笑著搖搖頭道:“我不懂你的意思?!?/p>
少劍波從容地立起身來,以諷刺而鄙視的口吻道:“真不懂嗎?”
“不懂!就是不懂?!毙t匠緊緊地咬住這一句。
“關門太早,對你一點好處沒有?!鄙賱Σɡ淅涞亟o了他一句,回頭向窗外喊道:“進來!”
楊子榮和白茹領著王因田夫婦走進來,叫他們坐在炕沿上。小爐匠看到他們,先是一陣驚愕,緊接著就露出一副外現佯笑、內潛兇狠的面孔?!敖惴?,姐姐!兄弟我沒啥!”
“呸!”王因田忽地站起來,顯出一個老獵手的勇敢姿態(tài),使人幾乎看不出他有病。他向著小爐匠吐了一口唾沫:“誰是你的姐夫?你這欒警尉,欒副官,欒平……”
“唉!王因田,你別血口噴人!”欒警尉這個匪徒在絕望中還想狡賴。
王因田走上前去,怒氣沖沖地罵道:“閉上你的臭嘴!你們這些匪徒,占了我的獵場,霸去我三十多副套子,搶去我三十多張皮子,三斤鹿胎膏,使我今冬無獵可打,無山貨可賣,一家三口,眼睜睜要餓死!
不是鄉(xiāng)親們你幫我一升,他幫我半瓢,早就餓死了……”
說到這里,王因田的老婆嗚嗚地哭氣來,邊哭邊訴:“七月十五半夜三更,他領著三個人要捉去我的孩子,讓我拿五十張皮子、二斤鹿茸去贖。老天爺!都叫你們搶去了,俺哪里去生,哪里去長??!俺兩口跪下磕拜,苦苦哀告才饒了俺。
可是硬逼俺給當‘窩底’,要不就帶走孩子。俺無可奈何,只得應允。俺娘家是梨樹溝,叫俺充他姐姐?!彼f著嗚嗚地哭氣來,白茹攙她坐到炕沿上。
王因田又接著道:“后來拿槍堵在俺的腦門上說:‘要是透了風,抄你的滿門,通通槍斃。要是做好了,等中央軍來,按功行賞?!@些殺人精,俺哪敢不依?”夫妻兩人大哭氣來。
這位混充小爐匠的日本的欒警尉,國民黨的欒副官,顫抖氣來,臉上冒出汗水,那種泰然自若的神氣早就跑到九霄云外去了。
少劍波看了看他那個樣子,心想:“繼續(xù)攻!”便向窗外喊道:“小董!”
外面小董答應一聲:“有!”就押著刁猴頭進來。刁占一乖乖地不大害怕了,原來小董奉劍波吩咐,到隔壁對刁占一專門進行了寬大政策的教育,并照顧他洗臉吃飯。
刁占一進來向劍波行了個九十多度的鞠躬禮,連連嘮念:
“甘愿效勞!甘愿效勞!”回頭一瞇縫眼,照小爐匠的臉拍拍就是兩個耳光子,手點著他的腦門,顛顛扇扇、比比劃劃地說道:“就是這小子!就是這小子!剝皮也認得你的骨頭,當初‘滿洲國’在葦河縣當警尉,‘勒大脖子’,‘砸孤頂’。八一五光復后,又當上許大馬棒的副官,現在在林外,賣大煙,弄情報,光我交給他的大煙也有三百斤。長官!不能輕饒這小子?!钡笳家伙@得格外地殷勤,又作證人,又提建議。
小爐匠大汗珠子直往下淌,眼也迷瞪了,腿也酸軟而彎曲了。
少劍波從容而嚴厲地走到小爐匠跟前道:“欒警尉!懂了嗎?”
小爐匠把眼一白瞪,不敢抬頭正視。他朝著自己的臉上狠狠地打了兩個嘴巴子?!拔以撍溃∥以撍?!”
少劍波看白茹把王因田夫婦送走了,小董押下了刁占一。
他又走到小爐匠跟前說:“我前后和你談過五六次,處處以寬大政策教育你。誰知你是死不回頭,狡猾詭詐來利用我們的寬大政策!”他馬上嚴厲起來,眼中射出了殺氣。接著拿起剛才他寫好的那紙張,向匪徒念道:“欒平,偽滿漢奸警尉,充當日本爪牙,為非作歹,屠殺百姓。光復后,參加國民黨,刺探軍情,殺人放火,販賣大煙,傾銷毒品,毒害人民?!蹦钔晁_始質問:“這就是你的原形!沒有不合事實的吧?你看哪一條夠不上死罪?嗯?我可以代表人民政府判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