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藝耐著性子等著，看見高大魁梧、英氣逼人的丈夫從衛(wèi)生間出來，用干毛巾替史天雄擦著頭發(fā)，又道：“我怎么不知道這天下是共產(chǎn)黨的天下?毛主席還有這樣的教導(dǎo)：山頭主義是有害的，可是山頭還是要講的。大哥是個口緊的人，也給我漏了一點風(fēng)，九屆人大前，能把你扶正。其實，從大嫂對我們態(tài)度的變化上，也能判斷出來，她把你說成咱家新一代的中心，很由衷。只要爸爸這桿大旗不倒，五十歲之前，你就是電子信息部部長了，將來你的地位，說不定還能超過咱爸呢。大嫂是個聰明人……”史天雄粗暴地抓過毛巾朝床上一甩，“夠了!別整天做這種春秋大夢了。當(dāng)部長?我從來都沒想過。九屆人大會做出什么決定?肯定是政府機(jī)構(gòu)改革。說不定明年我就成了下崗干部了?！标懶∷嚀溥晷⒊鰜?，“沒想到你還有這種幽默感!十五大大哥沒候補(bǔ)上，該下崗了。你，親爸親媽是烈士，養(yǎng)父、岳父是當(dāng)過政治局委員的陸震天，本人四十三周歲不到，相貌堂堂，出將入相只會為國家增光添彩。有大學(xué)本科學(xué)歷，戍過邊，為保衛(wèi)國家領(lǐng)土完整打過仗、負(fù)過傷，立過一等功，當(dāng)過年度十大新聞人物，四十一歲當(dāng)副司長，嘖嘖，不說不知道，這一串閃光的歷史，共和國的同齡人有幾個人擁有?讓你這樣的人下崗，這政權(quán)才叫出了毛病呢?！?br>　　
　　史天雄愣愣地看著自己的妻子，喃喃道：“真有你的。”
　　
　　陸小藝三下五除二脫了衣服，赤條條地扭著腰身走進(jìn)了衛(wèi)生間。史天雄把臉扭向窗簾，輕輕地嘆了一聲。
　　
　　陸小藝回來一上床，史天雄順手把床頭燈關(guān)了。陸小藝在黑暗中叫道：“你關(guān)燈干什么?你，你做愛的時候不是喜歡開著燈嗎?”史天雄道：“今天太累了?！标懶∷嚶阒碜影褵舸蜷_，忍出一串含酸的笑，說道：“恐怕是在趕什么時髦吧!”史天雄問：“我不明白你在說什么?！标懶∷嚨溃骸摆s老婆基本不用的時髦唄?！笔诽煨蹏@道：“你胡扯什么。最近我像是遇上了什么危機(jī)，總是集中不起精神。腦子里像是涌出了無數(shù)個問題，可我一個也抓不住……”陸小藝道：“我也算半個醫(yī)生了，你這種狀態(tài)，很像縱欲過度……你以為你能解釋清楚嗎?”聲音變得幽幽起來，“你別用這種眼光看我，我……我當(dāng)然說的是氣話。我知道一般女人也難入你這雙眼……可是，你也不能十七八天碰都不碰我呀……你好好想一想，想想……上個月二十一號，你盡過三分半鐘義務(wù)。我做了幾次全身美容按摩，你也……”史天雄早坐了起來，伸手把陸小藝攬在懷里，自言自語道：“真有這么長時間嗎?要是這樣，真是我的錯了……我像是遇上什么危機(jī)了……”陸小藝熟練地把男人纏住，呢喃道：“你先認(rèn)錯，認(rèn)錯……”
　　
　　一波三折一折騰，兩人竟收獲了熱戀時小別后的那種美妙。陸小藝撫摸著丈夫的胸膛，軟癱了的聲音響著：“你什么危機(jī)也沒有，你壯得像頭獅子，小獅子……真想再來一回……”史天雄滿足地吐口長氣，“你以為我還是二十歲?明天還有事呢。星期六也閑不住。想想這幾年，竟不知道我在忙些什么?？膳?，可怕呀?！?br>　　
　　這個時候，陸小藝才想起陸承偉讓他們周六去西山看房子的事，翻個身用手支著腮道：“承偉明天請我們?nèi)タ此男路孔?，我已?jīng)答應(yīng)了?！笔诽煨鄣溃骸胺孔佑惺裁春每吹?。你告訴他，改個時間。明天上午有個外事活動?！标懶∷嚨溃骸俺袀プ约翰粠謾C(jī)，找他一般要通過一個姓齊的。這個小弟，做事一直神神秘秘，當(dāng)姐的也摸不清他的底細(xì)。爸提醒得很及時。這兩年是關(guān)鍵時期，小弟真要惹出什么彌天大禍，可就不好辦了。這幾年，高干配偶和子女惹出的大亂子可不少?！笔诽煨巯氘?dāng)然地說：“性格即人。承偉頂多會做點雅皮士之類的事情，出不了大事。單身貴族，買那么多房子干什么，有點怪。明天的外事活動，純粹是個應(yīng)酬。我去點個卯，然后去關(guān)心關(guān)心這個小弟?！标懶∷嚨溃骸澳蔷妥屗劝伞！币粋€哈欠噴薄出來。
　　
　　這種無意的輕視，把陸承偉晾在了西山別墅。
　　
　　紅木鏤花大座鐘當(dāng)當(dāng)當(dāng)響了九下，陸承偉有點煩躁了。在他的計劃里，喬妮要客串半天女主人。已經(jīng)九點了，齊懷仲還沒有把喬妮接來，如果這時候史天雄和陸小藝出現(xiàn)，效果就差多了。想給助手齊懷仲打個電話，才發(fā)現(xiàn)別墅區(qū)的電話還沒接通?；ㄎ灏俣嗳f，買這種檔次的軟件服務(wù)，讓陸承偉感到哭笑不得，眼見對登臺亮相的戲失去了控制，他只好仰躺在沙發(fā)上閉目養(yǎng)神。
　　
　　九點半鐘，助手齊懷仲小心推開了半掩的房門。齊懷仲五十出頭，不但有紹興師爺?shù)哪雍途?，而且還有高級幕僚才能具備的精細(xì)，看見陸承偉真的睡著了，忙躡手躡足取了一張毛毯披在陸承偉身上。陸承偉睜眼看見只有齊懷仲一個人，知道事情有了變故，盯著齊懷仲看，也不說話。
　　
　　齊懷仲知道陸承偉是生氣了，說道：“喬妮已在去機(jī)場的路上，她，她說沒法直接跟你聯(lián)系……”陸承偉站起來踱了幾步，還是沒說話。齊懷仲馬上換個話題道：“我給小藝打了電話，她在等天雄。天雄上午有個外事活動。我問了老爺子生日的事，小藝說家里昨天晚上開了個會，決定按往常慣例……”陸承偉忍不住了，側(cè)過身自言自語道：“是嗎?開會了?”臉色多少有點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