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圣天門口 一(2)

圣天門口(上) 作者:劉醒龍


女人的臉,也只有南方的風才吹不彎女人的背。月亮出來,女人過來,男人的心里長滿善解上身扣子、下身褲帶的手指,胡思亂想的腦子里拌了許多的蜜糖!阿彩將自己濕漉漉的眼神,一波一波地迎面灑來。那是一只影子,稍一走神就很難分清是走動還是在飄蕩。

雪家人不著急,是因為沒有找到合適的女人。

有了合適的女人,雪家人也會著急。

正是此種原因驅(qū)使,阿彩一來,雪大奶就看到了她的原身。

那天傍晚,在廚房里做事的王娘娘燒了一大鍋熱水,為阿彩洗凈一路上的灰塵。阿彩不好意思,卻又經(jīng)不住雪大奶親人一般的反復勸說。她將身上的衣服一件件地脫下來,嘴里也反復說著,從今往后雪大奶就是她最親的親人。雪大奶也是年輕過的女人,阿彩的身子每有新的裸露,她就對應地想著自己的樣子。她記起自己的脖子曾經(jīng)也像是糯米粉捏成的,還有肩頭,那是女人身上最不易長好的地方,多一分骨頭就瘦得難看,多一塊嫩肉便臃腫礙事。雪大奶不太看重乳房。阿彩脫下那件用金色絲線繡了一對鴛鴦的紅肚兜,兩只小巧玲瓏的乳房在煤油燈下閃閃發(fā)亮。雪大奶朝著它們看了一眼,就將目光聚到將要現(xiàn)身的腰肢上。不管是年輕還是老了,雪大奶一直認為,女人的乳房大有大的用途,小有小的精妙,挺有挺的魅力,扁有扁的好處,硬糾糾的是硬的樂趣,軟綿綿的是軟的滋味。對于患相思的男人來說,女人胸脯在眼前晃一晃,就是還魂的寶貝。在男人眼里,女人的乳房不過是一坨永遠吃不完的饞死人的肉。結了婚,生了孩子,又不一樣了,乳房既不是寶貝,也不是饞人的肉,僅僅是做女人的招牌和幌子。雪大奶格外看重水蛇一般的好腰,那才是女人真正出落得與眾不同之處。好腰加上細嫩的脖子,女人才是一輩子不凋不謝的火一樣惹人的燕子紅(注:燕子紅,即杜鵑花)。包括雪大爹在內(nèi),男人們從來不會欣賞女人。脫下衣服之前,他們將女人的臉蛋看得太重,脫下衣服之后,他們又將乳房看得太重。真正讓人神魂顛倒的恰恰不是這些。男人看重的這些東西只是浮在表面上,沒有好看的腰肢在背后支撐著,它們只是三月桃花,風吹就來,雨掃即去。一副好腰肢可以讓自己,也可以讓他人享用一生。脫掉肚兜,阿彩身上就只剩下一條褲衩了。雪大奶讓她轉(zhuǎn)過身去,不是雪大奶不想看前面,而是雪大奶太想看看阿彩的腰肢了。這之前,雪大奶就明白阿彩的腰肢肯定差不了。真的脫得一絲不掛了,雪大奶才發(fā)現(xiàn),眼前這副腰肢是女人當中最好的。更令人稱奇的是,阿彩還有一盤撅得很好的屁股。按照常理,好看的細腰與撅起的屁股不可兼得。這便是好看的女人不會生孩子,會生孩子的女人不太好看的原因。阿彩的屁股像是長在鹿身上。對于女人,鹿是多么好的東西呀!那些不會生孩子的,還有那些不能陪男人歡情的,總會傾盡所有私房,買來鹿胎偷著吃下。偶爾有與鹿差不多的麂子從大山里跑出來,在鎮(zhèn)外的河灘上遛一圈,就會有女人爭先恐后地上門去籠絡會打獵的杭家男人。無論是該圓的屁股尖,還是該癟的大腿根,無論是該挺豐滿的嫩肉,還是該藏起來的細骨,阿彩都把握得恰到好處。屁股尖太圓像野馬,大腿根太癟則為老牛。女人身上的風情能達到這樣的境地也就是十全十美了。

雪大奶索性掇著一盞煤油燈,湊到近處。幾番看下來,雪大奶就明白阿彩的身子比自己年輕時還要美妙。借著澆水,雪大奶拭了拭那對紅艷艷的乳頭。還是借著澆水,雪大奶用手指彈了彈那片白茫茫的下腹。紅艷艷的乳頭是如此的硬,高高挑挑的,稍一走眼,就會看成是春天里還沒被鳥雀啄過,沒被蝴蝶采過,沒被蜜蜂蜇過的花蕾。白茫茫的下腹卻是另一番天地,那是冬天里沒有留下腳印的雪地,又是夏天里沒有魚兒游過的淺灣,也是秋天里尚且掛在枝頭的白棉花。煤油燈下,仍舊包在頭上的頭巾,與那精細瓷器般的肌膚一同閃耀著,好像它們從來就是渾然一體不可分離。雪大奶開始為雪茄著想了:男人千方百計要尋一個傾國傾城的女人做妻子,是因為不想在心里留有縫隙去裝別的女人,省下了與別的女人廝磨而耗費的大好時光,才能飽讀詩書,將自己修煉成棟梁之材。慣于等待的雪家男人更是如此,能得到一個使自己不再四處播撒情種的女人,就可以在往后的日子里一心一意地成就大事。像是要先下手為強,雪大奶讓自己的手指在阿彩的背上輕輕地流動起來,內(nèi)心的想法也淌了出來。

“我家雪茄還沒成親,你就嫁給他吧!”

阿彩的身子哆嗦一下,臉上迅速起了緋紅,像那天上的云霞,不用風吹人攆,一會兒工夫便越過脖子漫過乳房,就連腰肢以下的屁股也紅潤了許多。羞過了,阿彩才小聲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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