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切爾·塞克斯頓早已把一切合理的推論忘得干干凈凈。對于隕石、口袋里那張不可思議的探地雷達(dá)打印圖紙、明和在冰蓋上受到的可怖襲擊,她全都拋諸腦后。眼下只有一件事要考慮。
逃生。
這塊冰川像是一條沒有盡頭的光潔平坦的公路,從她腳下一掠而過。雷切爾側(cè)臥著身子綁在托蘭腰間,與他尷尬地面對面擁抱著。在他們前面某個地方,氣象氣球吃滿了風(fēng)鼓脹起來,像是減重高速汽車尾部上的降落傘。科基跟在后面,如一列失控的牽引式掛車一般橫沖直撞。標(biāo)明他們所受攻擊的地點的照明燈已然消失在遠(yuǎn)方。
他們的速度還在加快。前方不遠(yuǎn)處就是大海,雷切爾意識到他們必須得松開氣球。在嘗試了幾次之后,他們還是因為拉力太大而沒能解開系在他們身上的載重搭扣。然后,冰川上傳來的有節(jié)奏的滴答聲——輕金屬撞在光禿禿的冰蓋上發(fā)出的斷斷續(xù)續(xù)的響聲提醒了她。
冰鎬。
雷切爾一把抓在冰鎬柄上,一邊將冰鎬拉向身邊,一邊緊拉著那根有彈性的放氣裂幅拉繩。他依然側(cè)臥著身子,竭力將雙臂舉過頭頂,把鋸齒狀的冰鎬刃對準(zhǔn)粗粗的放氣裂幅拉繩。她笨拙地鋸起了那根繃緊的繩子。與此同時,托蘭也從繩子的另一側(cè)鋸了起來。
眼看繩子就要斷了,他們來到了路的盡頭。
崖徑。
那道白色的屏障赫然聳現(xiàn),須臾之間他們就撞在了上面。他們撞在斜坡上時,雷切爾的側(cè)身受到撞擊,疼得她大叫起來,冰鎬猛地從手中甩了出去。像是一位跳起來被拉向高空的困惑不解的滑水運動員一樣,雷切爾感覺她的身體被拖向崖徑斜坡的上方,又給扔了出去。她和托蘭頓時在一陣令人頭暈?zāi)垦5幕靵y中被拋向了上空。崖徑間的槽谷在他們身下伸展到遠(yuǎn)方,不過這根磨損的載重繩還是很結(jié)實,將他們加速運動的身體拎到半空中,帶著他們翻越了第一道槽谷。她立刻瞥了一眼前方的情形,還有兩道槽谷——一塊地勢很低的高原——然后就會墜入大海。
科基·馬林森的尖叫刺破天空傳了過來,像是在為雷切爾的錯愕與驚駭配音。在他們身后的某個地方,科基也飛過了第一道崖徑。他們?nèi)巳紤以诎肟?,那個氣球則像一頭試圖掙斷捕獵者的鎖鏈的野獸一樣,仍舊拼命地向上攀爬著。
突然,頭頂傳來喀嚓一聲響,就像是夜晚的槍聲一樣。那根磨損的繩子斷開了,磨斷的一頭還彈到了雷切爾的臉上。他們瞬時跌落下去。密拉牌纖維氣球在頭頂上搖曳不定,失去了控制……急速飄向海面。
雷切爾和托蘭身上纏著搭扣和安全帶,翻滾著跌向地面。當(dāng)?shù)诙腊咨聫酵滑F(xiàn)在他們下方時,雷切爾做好了撞擊的準(zhǔn)備。他們剛好繞過第二道崖徑的頂峰,嘩的一聲摔在了斜坡的另一邊,因為穿著救生服,又落在崖徑的下坡上,他們跌得并不怎么重。周圍的世界變成了模糊的一片,雷切爾只看得出胳膊、雙腿和冰塊,感覺自己順著斜坡急速沖到了冰層槽谷的中央。出于本能,她將四肢伸展開,想在撞上下一道崖徑之前減慢速度。她感到他們逐漸慢下來,但是僅僅慢了一點,而且似乎轉(zhuǎn)瞬間她和托蘭又沿著斜坡向上滑了過去。在越過崖頂時,他們感到片刻的失重。緊接著,雷切爾驚恐地意識到,他們開始沿斜坡的另一側(cè)拼命滑行,進入最后一塊高原……米爾恩冰架上最后八十英尺冰層。
他們朝著懸崖滑去時,雷切爾感覺科基在拖拽著繩子,她清楚他們這會兒都減慢了速度。但是,她知道現(xiàn)在已經(jīng)為時太晚。他們急速逼近冰川邊緣,雷切爾無助地發(fā)出了一聲尖叫。
緊接著,出現(xiàn)了那一幕。
他們一下子從冰川邊緣滑了出去,雷切爾最后只記得她在向下墜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