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切爾已經(jīng)往正北方飛行了一個多小時。除了一閃而過的紐芬蘭島之外,整個旅程中就只能看見F-14型飛機下面的一片汪洋。
雷切爾七歲那年,滑冰掉進(jìn)冰冷的池塘的悲慘經(jīng)歷使她一看到水就怕。今天,面對這一望無際的北大西洋,她舊日的恐懼又悄然襲上了心頭。
還沒等飛行員和北格陵蘭島的圖勒空軍基地核對飛行方向,雷切爾就意識到他們已經(jīng)飛了多遠(yuǎn)。不久,她就看到下面藍(lán)灰色的海面上點綴著成千上萬個白色的斑點。
冰山。
在這之前,雷切爾只看到過一次冰山。六年前,她的母親說服她參加了一個阿拉斯加母女海上航行活動。那次海上旅行是雷切爾和媽媽的最后一次旅行。
凱瑟琳·溫特沃斯·塞克斯頓。雷切爾隱隱感到了一陣孤獨?;貞浵耧w機外面呼嘯的風(fēng)一般,像平常一樣又把她拉回到往昔中。她們最后的談話是在電話里,在感恩節(jié)的早上。
因奧黑爾機場被大雪封閉而無法回家的雷切爾傷心地打電話回家,為不能與家人共度感恩節(jié)而抱怨不已。然而,媽媽同樣很沮喪,因為雷切爾的爸爸以工作忙為由,打算在華盛頓的套房里度過這個漫長的周末。雖然明知道這只不過是塞克斯頓參議員擺出的令人信服的托辭,恪守承諾的塞克斯頓太太卻不愿揭穿。孤獨的塞克斯頓太太在開車去安姑媽家過感恩節(jié)的路上,不幸出了車禍,當(dāng)場死亡。
父親得知這一消息后立刻趕了回來,做秀般地在家中的客廳里開了一個小型的新聞發(fā)布會,強忍著悲痛,向世人述說著他的妻子在與家人吃完感恩節(jié)晚餐后回家途中死于車禍。
從那時起,雷切爾就與她父親徹底決裂了,不過,參議員先生對此置若罔聞。他用亡妻的財富爭取他所在黨派的總統(tǒng)候選人提名,他一下子忙得不可開交。
殘酷的是,三年之后的現(xiàn)在,就算彼此相距甚遠(yuǎn),參議員先生也能使雷切爾的生活變得孤獨寂寞。她父親爭奪白宮之位的角逐使雷切爾遇見一個心儀的男人并擁有一個家庭的夢想變得遙遙無期。對雷切爾來說,退出這場游戲比對付那些絡(luò)繹不絕的貪戀權(quán)勢的求婚者來說要容易得多,那些求婚者想趁著地位相當(dāng)?shù)臅r候,把這位仍在喪母之痛中的未來“第一千金”追到手。
F-14型飛機外面,白晝漸漸逝去。這時是北極地區(qū)的晚冬——長期黑暗的日子。雷切爾意識到她正在飛往一個永遠(yuǎn)只有黑夜的地方。
終于,雷切爾辨認(rèn)出了這個地帶模模糊糊的輪廓,但跟她料想的卻不一樣。飛機前方的海面上隱隱約約透出的是一大片被雪覆蓋的山脈。
他們在三千英尺以下飛行時,雷切爾看到了一種一種她從未在地球上任何地方見過的景象。
他們下面的高地是條紋狀的……就好像是有人在雪地上畫了三條粗大的銀色線條,這些閃光的平行線一直延伸到海邊的懸崖處。飛機降到五百英尺以下的時候,那種視覺上的錯覺才消失了。原來,那三條銀色的條紋是三條深深的溝壑,每條至少有三十碼寬。原本注滿水的溝壑由于天寒已經(jīng)結(jié)冰,變成了三條平行的寬寬的銀色溝槽,橫貫高原。兩條溝槽之間的白色突起地帶則是由雪堆積而成的崖徑。
此刻,飛行員竭力控制著這架飛機,竟然要降落在崖徑之間的堅冰上。就在飛機著陸的一剎那,雷切爾看到一輛巨大的多踏板雪地牽引機正從冰槽的另一端向他們駛來。牽引機正好停在了F-14型飛機的旁邊,一個人從上面順著梯子下來,到了冰面上。他從頭到腳都裹著一件蓬松的白色連體衣,讓人感覺他像是被充了氣似的。
瘋狂的麥克斯遇到了皮爾斯伯利的面團寶寶。雷切爾心里想著,為這個陌生的星球上還有人居住而感到欣慰。
這人是代表美國國家航空航天局來迎接雷切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