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打的欠條還是打的收條?"
"我打的是收條。"
我不愿意地說:"你既然向她借錢,怎么給她打收條呢?"樊丹也不愿意地說:"我打什么條,你還管得著嗎?"我說:"現(xiàn)在已經(jīng)影響到我了,我當(dāng)然管得著了。"
樊丹說:"你可真有意思,我向別人借錢,還能影響到你!"她說完,站起來拎著包離開了酒吧。
她這什么態(tài)度?
我回到單位坐在椅子里越想越生氣。徐冰給我打電話,問我是否在一起吃飯,我說:"不去了。"徐冰感覺出我在生氣,他說:"怎么了,誰讓你上火了?"我說:"我沒上火。"徐冰還安慰我,"別上火了,過來吃飯吧,你要是覺得沒意思,我讓樊東把她姐也接來。"
徐冰的話提醒了我,我趕緊讓樊東到我這兒來一趟。樊東急匆匆地趕到我的辦公室,問我:"蘇哥,你找我?"
見到他之后,我又不好意思和他說了。我說:"你坐你坐。"我給他倒水點煙一陣忙乎,他不好意思地說:"蘇哥,我自己來,你坐著吧。蘇哥,找我什么事兒,你就說吧!"
我說:"沒什么事兒,就是好長時間沒看見你了,挺想你的。"樊東就笑了,過了一會兒,他說:"你是不是覺得離開我姐之后,又開始想她了。"
我苦笑著,不知說什么好。樊東以為他猜對了,就安慰我說:"蘇哥,這很正常,感情這東西就是分手之后才忽然覺得珍貴。沒事兒,你放心吧,我姐其實也沒忘你,你們倆吧,我感覺就是拴在一起的螞蚱,誰也離不開誰!"
我見他越說越遠就和他詳細地說了這件事兒的經(jīng)過。怕再引起他的誤解,我強調(diào)說,我不是想干涉樊丹為他辦事。我只是希望,他姐能把那張給朱慧的收條換成欠條。
樊東沒等我說完,急忙問:"我姐什么時候讓段平去辦我的事兒?"我說:"你別管了,這個事兒你姐不讓我告訴你。你回去之后,和她側(cè)面說說就完了,如果她要是不干的話,就算了。"
樊東滿臉歉意地看著我,"蘇哥,這個事兒給你添麻煩了。"我說:"給我沒添什么麻煩,今天你姐可能對我產(chǎn)生想法了,你回去和她解釋解釋!"樊東看了看表,"要不這么吧,晚上咱們一起去找她。"我說:"我去好嗎?"樊東說:"你去吧,我怕有些事兒說不清楚。"
我見樊東為難,就說:"那這樣吧,晚上見面之后,你什么都不用說了,我和她說說就完了。"
我可能也是過分了。樊丹對我這么好,對這個事兒如此叫真,顯得我太自私了。我打算和樊丹見面后,好好請她吃一頓,把她哄高興就得了。
樊東開車拉著我來接樊丹,我事先坐在后排了。樊丹上車時,她打開了后面的車門,她見到是我,猶豫了一下坐在了我的旁邊。
我說:"知道來接你,特意把前面的座位讓給你。"樊丹說:"我知道你不想讓我挨著你。"
我征求他們姐弟倆的意見去吃什么。樊丹說:"隨便,吃什么都行。"樊東從樊丹上車后就一直沒有出聲。我問他:"你吃什么?"樊東沒回答,他忽然把車停下來,回過頭,對樊丹喊道:
"我跟你說多少次了,我的事兒不用你管不用你管,你怎么還跟著瞎操心呢!你是個傻子你懂不懂,姐呀,姐呀,你怎么就不聽我話呢……"
樊東唾液橫飛連續(xù)不斷地對樊丹大喊大叫,這個兔崽子真不是東西,他讓我來原來是讓我看著他如何罵樊丹。我滿臉通紅,如坐針氈。樊丹小鳥依人地坐在我的旁邊,像一個沒有寫完作業(yè)被老師罰站的小女孩。
我緊著說:"樊東,你行了。"樊東依舊不饒,"姐,我告訴你,這個事兒要不是蘇哥幫忙,這些錢就打水漂了!"
我真不高興了,"樊東,你有完沒完,你是說你姐呢,還是在說我?"樊東還在說,"姐,我問你,那些錢到底怎么回事?"
我呼地從座位上起來,樊丹拉住我,"蘇哥,你讓他說吧!"
我下了車,打開前面的車門,把樊東拽了出來。樊東還想說什么,我揮手攔了一輛出租車,把他塞進了車里。我給司機撇了十塊錢,大聲地說:"你把他拉到大橋上,從中間把他扔到河里去。"
我回到車里發(fā)動轎車拉著樊丹慢慢地走著,我極其難堪,我說著道歉的話,"樊丹,對不起。我……我……不是讓他來說你的,我晚上就是想請你吃飯。你別生氣啊!"
樊丹在后面忽然把手放在了我肩膀上,"我沒生氣。剛才他要是不說出來,回到家他也得說我。"我說:"樊丹,對不起,這個事兒怨我。我不應(yīng)該告訴樊東。"
樊丹說:"你別說了,"她把手拿了回去,通過倒車鏡,我見到她在兜里拿出一張紙遞給我,"這是那張……收條,我把錢都還給朱慧了。"我說:"樊丹,我……我的意思是……"樊丹用手捂住我的嘴,"蘇巖,你什么都別說了,這個事兒是我做得不好,我向你道歉!"
4
我估計劉長江出來后會告我,但我一點也不在乎。我們當(dāng)警察的不怕這種人告,我們怕的是老百姓告。老百姓告我們,有理沒理,我們都很被動。去年,有個小子到我辦公室來報案。我見他只是丟了一輛自行車,就讓他到轄區(qū)去找當(dāng)?shù)嘏沙鏊???赡苁俏耶?dāng)時的語調(diào)不夠溫柔,這個人后來就不斷地上訪。他找到了區(qū)委、區(qū)政府,市委、市政府的領(lǐng)導(dǎo),說我貽誤戰(zhàn)機,態(tài)度蠻橫,拿人民群眾的財產(chǎn)當(dāng)兒戲。我們領(lǐng)導(dǎo)火了,責(zé)令我迅速平息這件事兒。我只好到他家賠禮道歉。他說:"你光道歉不行,你得賠我損失。"我說:"行,沒問題。"他報案時說他的自行車價值一百七十九元。我給他拿了兩百元。他說:"兩百元不夠。"他掏出一大堆票據(jù),有汽車票、火車票、存車票,連他家的水電費票子也放在了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