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藏公路從西寧到湟源峽一段,就像一條拖在地上的狼尾巴,漸漸地升高著。兩邊的山脈有壯美的造型也有綺麗的顏色——綠從山坡上淌下來,淌到我們身邊就變成了水,那是湟水。湟水正在接近源頭,那個清澈就好像是天地的爽氣全部集中到了這里,然后炫耀似的嘩啦啦響著。
賞心悅目,心情就像風(fēng)一樣自由。
我們看到了佛爾崖上的佛雕造像,大概有十幾尊。從雕刻的粗獷風(fēng)格來看,佛像大約誕生在宋、元時期。佛像前掛著彩色經(jīng)幡,人們叫它風(fēng)馬——最古老的經(jīng)幡上都畫著馬,它們是行空的天馬,它們會乘風(fēng)破浪把人間的祈禱送達天堂或者佛前。這是我們此行看到的第一景風(fēng)馬。有風(fēng)馬的地方都是藏區(qū),這是一個歷史的概念,古代吐蕃王國和唐王朝的邊界就在眼前了。
王瀟瀟說:這是我們遇到的第一尊佛,是不是應(yīng)該下去拜拜?
許新國說:算了吧,這一路佛像多得是,有你拜的。突然他又大喊一聲停車。
我們這才發(fā)現(xiàn)佛爾崖下貼壁立著三個人,三個人手里都拿著鐵錘和鑿子。
干什么的?許新國跳下車,斷喝一聲。
那三個人扭頭看著,似乎并不緊張。為首一個操著甘肅口音反問道:你是干什么的?
許新國湊到跟前,在他們鑿出的痕跡上仔細看了看,怒不可遏地說:我要法辦你們。說著掏出手機嘟嘟嘟地摁起來。他撥打的是以勇猛果敢著稱西部的藏獒支隊,這是一支由公安部門組建的專項打擊文物盜竊和文物走私的快速反應(yīng)隊伍,作為專家,許新國是這支武裝力量的文物鑒定顧問。
三個試圖鑿下石壁佛像的人,鬼影一樣消失了。
許新國朝著奇石簇生的河川喊了幾聲站住,無可奈何地回到車上,忿忿地說:我要是有槍,先打斷他們的腿再報案。
孫學(xué)明說:畢竟這里太遼闊了,防不勝防,佛爾崖雕像恐怕在劫難逃了。
王瀟瀟說:不要緊,佛能救人,自然也能自救,今天佛讓我們看見了這幾個盜竊者,就是一種自救的辦法。佛有十萬八千種自救的辦法,我敢打賭,我們回來時,佛像一定安然無恙。
這話許新國愛聽,他呵呵呵地笑起來。
汽車又開始前行的時候,許新國一眼不眨地望著窗外。他看到沿途巖石上“山高水長”、“海藏咽喉”等幾處古代石刻都還完好無損,心里就塌實了些。石刻的字形都很大,字體渾樸雄偉,隱隱感覺到古人的氣度已經(jīng)和這胖山高水融為一體,真是又大又逼人,而且真切實在,一點也沒有今人題字那種虛張聲勢的樣子。
中午兩點,我們到達湟源縣城。
這是個被稱為海藏第一險隘的地方,古往今來,都是連接青海西部、南部三果洛、康巴地區(qū)、前藏后藏、安多羌塘,乃至印度和尼泊爾的重要關(guān)口與物資集散地,是唐蕃古道和絲綢之路南部干線必經(jīng)之要塞。縣城街上一派囂攘,多有穿皮袍、戴呢帽、佩腰刀的藏民和戴白帽、戴蓋頭的回民。商店和飯館擁擠成兩列長長的五光十色的門面。仰頭看去,半空里懸掛著北極山的峰巒和老樹碧瓦的古廟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