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塔荊普爾彗星下的海嘯(5)

塔荊普爾彗星下的海嘯 作者:蕎麥


所謂我倆的正常約會,不過是吃飯、喝咖啡、開車兜風之類毫無想象力的事情。我有點疲倦,對于鯨的尋找毫無進展,連東南亞短信都已經失去蹤影,至于小說,更是一個字都沒有寫出來。多數時間,我其實寧可待在一個地方,一動也不動,就像此刻,坐在地板上,點支煙,就已經覺得由衷地滿足。

他說完,低頭看了看我,發(fā)現我似乎沒有認真聽他的話,自顧自地搖頭晃腦,瞇著眼睛吐出一個煙圈。他說,栗子,你像一種動物。

哦?對于這個我倒是來了興趣。說實話,小時候確實為自己像哪種動物而煩惱過。仔細考慮過如果必須有下輩子———其實我早就厭倦,根本無法想象還有下輩子這種說法———但是如果必須有,而且必須成為一種動物,那我究竟成為什么動物才合適呢?我比較中意兔子,又很想變成松鼠??傊?,不是兔子就是松鼠,對其他的動物則缺乏任何興趣。但是在這兩者之中又無法選擇,究竟是做兔子好一些還是做松鼠好一些。我為這個問題大概煩惱了有兩年之久。未雨綢繆的為一件或許永遠不可能發(fā)生的事情煩惱,真是青春期的典型狀態(tài)。

詹君很認真地想了想,說,恐怕你還是像松鼠多一點,一副非常乖巧的樣子,但是眼睛卻很靈活,說不定你有個隱身的大尾巴也難說。倒是可以想象你在樹林里跑來跑去的樣子,在樹枝上,忽然就不見了蹤影。

不過,兔子不是也可以忽然就不見了蹤影嗎?

但是不是在樹枝上呀。你應該像是樹林里走出來的才是。那種非常茂密的樹林,純粹的樹林,樹枝交錯,沒有人能順利地走進去……不見野果也不見野花。甚至連聲音都沒有。只聽到你,一只松鼠,啃著松果的聲音。

聽到這里,腦海里自然浮現出他講的那幅畫面,一片無聲的樹林,茂密,樹枝交錯……

我忽然覺得大腦里有鐘聲響起,鐘聲又遠而近,最后仿佛就在耳邊,一點不錯,正在耳邊,一聲、兩聲。詹君驚詫地看著我,不停地說著話,而我卻什么都聽不見,只有鐘聲,不間斷的、綿延的、毫無規(guī)律的,一會兒緩,一會兒急,樹林開始模糊,一棵棵的樹逐一倒下,靜靜匍匐在地。我什么都看不見了,也什么都聽不見,軟軟地,就沖詹君倒去。

醒過來時,眼前的景物很模糊,有人抓著我手,非常緊。還有煙味,令我咳嗽出來,意識慢慢地,猶如潛伏在冰層底下的魚,努力躍出水面,卻總是遭到冰面的抵制,但是終于破冰而出,第一眼看到沙拉一邊抽煙一邊低頭看我,面無表情地對旁邊說了聲,她醒了。

旁邊抓著我手的,是詹君??吹轿倚眩廊皇亲ブ业氖?,并沒有多說話。我扭頭看一下四周,立刻明白,我竟然躺在醫(yī)院這個不可思議之地,到處是一片白色,此時病房中只有我們三人。沒有嘀嘀咕咕的醫(yī)生或者美貌的護士,雖然是這樣,還是毫不費勁地就知道我們正在醫(yī)院的一間病房里,因為消毒水的味道四處彌漫。

沙拉又湊近我,大聲說,你血糖低呀。

我很茫然地看著她,絲毫不能理解此時她說話的含義。她又走遠了些,但是很快又極不甘心地湊近,再次大聲說,你血糖低呀,醫(yī)生說的。不過沒事,休息一下就好了。

我總算明白,大概是因為血糖低才暈了過去,被送到醫(yī)院來。直到此刻,詹君才緩緩開口,真是被你嚇了一跳啊。他感嘆說。剛還在說兔子和松鼠之類的話題,你濕漉漉的頭發(fā)上還有洗發(fā)水的香味,結果你不由分說就倒了下來。真的把我嚇了一跳,開車送你到了醫(yī)院,又很茫然,正好你的朋友給你打電話。不過她來得還真快。

那是。幾乎飛奔過來,不停地催出租司機,簡直要出車禍。沙拉瞪我一眼,仿佛心有余悸的樣子。此時門被打開,一個護士非常生氣地進來,對著沙拉便喊,告訴你這里不能吸煙!怎么這么過分!很小的一個護士,大概才二十歲,臉已經氣得通紅。沙拉只好將煙熄滅在腳底下,我跟詹君都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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