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定下來，其實(shí)并未真定，她感覺自己的心撲撲在跳。

臨時找不到剪刀，又不好大肆搜索，怕弄出聲響，只好用手撕。

撕也是撕不好，歪歪剌剌，她今晚這樣心神不寧，因?yàn)椴恢来笮乓f什么。

小呆一會，她終于將紙展開，就著燈火，一個字，一個字詳細(xì)讀來：

貞觀：

買了一本《李賀小傳》，頗好！

前些天還看了唐人傳奇、明代小說，牡丹亭，長生殿等等。

讀一段散文，一篇小說，并不是輕而易舉的事，讀者被誘惑、被強(qiáng)迫，從現(xiàn)實(shí)、安定（麻木？）的心境中，投身入一種舊日情懷，一種憧憬，一種悲痛，無論如何，他陷入洶涌激流里。閱讀之際，上面是現(xiàn)實(shí)的人生，下面是蝴蝶的夢境，浮沉其間，時而陷入激流之下，亢奮、忘我、升華（注）、時而浮出塵世，還我持重、克制的人生……

穿梭在這兩層之間，是一種拉扯，一種撕裂，但若能趨向和諧，倒也是很好的。

化學(xué)家注：升華，Ｓｕｂｌｉｍａｔｉｏｎ，化學(xué)名詞，指由固體直接變成氣體，（不經(jīng)液態(tài)）是一個突然而令人贊嘆的過程，譬如說，將頑石般的心腸，化為一腔正氣。

祝

愉悅

大信

貞觀忽然掩信閉目起來，她為什么要拆這樣一封信？她不應(yīng)該看它的，大信所有給她的好感，是從這封信開始的！

——時而浮出塵世，還我持重、克制的人生——怎樣有禮的人?。?/p>

這般相近的心懷，相似的性情；他說的幾本書，她也正看著呢！連看書都不約而同了，她又如何將他作等閑看待？

３

化學(xué)家：

附上二瓣鳳凰花，我對它們是——初見已驚，再見仍然。

另寄上我們辦公室同仁合照一幀，既是你欲知端的，就試著猜吧！

貞觀　　敬上

三天過后，臺北來了一封限時信；

貞觀：

鳳凰花原來這么好，我竟感覺它：前世已照面，今生又相逢。

看來要想辦法搬到臺南住了；不是嗎？我們一個教授說：讀書的目的，為了要與好的東西見面：好事、好情、好人、好物。

照片看到了，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那些打領(lǐng)帶的家伙，必定不是你！

猜得多好?。∥也灰俨铝耍。ㄆ鋵?shí)我還是知道你是哪個！哈?。?/p>

大信

如果這次銀月結(jié)婚，她沒回去，即使回去了，只要沒和四妗同車，聽不到伊的那段話，貞觀應(yīng)該是很快給大信回信的；然而今日——她既已知道他內(nèi)心的曲折，又對他的人逐日看重，再要回去原先的輕眉淡眼，實(shí)在不容易。

想了幾日沒結(jié)果，正在難堪，他的信倒來了：

貞觀：

給你說個杜鵑花城的故事：這是一個朋友的戀愛：

剛進(jìn)入大學(xué)那一年，（花城新貴）他少年狂妄，她靈秀脫俗……嚴(yán)冬過去，當(dāng)?shù)诙€春天掃盡落葉的時候，他們便脫掉少年羞澀的外衣，瘋狂的愛了起來……

校園里，滿是兩人的足跡，林蔭大道，園藝所、老校長的墓，還有六號館旁一個亭子；這亭子對他們來說，更具有特別的意義，因?yàn)橐磺械拿耸?、言契，都是在那里說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