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怎么走到最近的村子呢?”杰奧爾杰斯庫思忖著說,“不過,如果我們早上還想來看看的話,就得坐順路車回到這里。我還是寧可在這里過夜,您呢?”
當時我覺得自己很不情愿這樣做,不過杰奧爾杰斯庫看上去那么自然,那么實事求是,我不想說不。我想起來,他既是蘇格蘭人,也是個吉普賽人。
晚飯時,我們一邊吃,他又說起此地的歷史?!暗吕瓗炖畋У囊粋€傳說就是來自此地。您聽說過德拉庫拉的第一個妻子嗎?”
我搖搖頭。
“一四六二年秋天,德拉庫拉被土耳其人追殺,被迫離開這座城堡。那天晚上,土耳其軍隊到達對岸的山崖,他們在波耶納里的老樹林里扎營,向這邊開炮,想炸塌德拉庫拉的城堡。他們沒有成功,于是他們的長官下令,第二天早上大舉進攻城堡?!?/p>
杰奧爾杰斯庫停下來,把火挑旺?!耙估?,土耳其軍營里的一個奴隸是德拉庫拉的親戚,他偷偷把一支箭射到這座城堡塔樓的空地上,因為他知道德拉庫拉的私人房間在哪里。箭上帶著的是警告,要德拉庫拉和他的家人在成為俘虜前逃離城堡。那個奴隸看得到德拉庫拉的妻子就著燭光讀便條的身影。農夫們在那首古老的歌謠里唱道,她告訴她丈夫,她寧可被阿爾杰什河的魚吃掉,也不愿成為土耳其人的俘虜?!?/p>
杰奧爾杰斯庫從燉肉上抬起頭,沖著我狠狠地笑了一笑?!叭缓笏苌纤堑呐_階——也許是那邊的那一座——從頂上縱身跳下。而德拉庫拉當然打算從秘密通道逃走?!彼褪抡撌碌攸c點頭?!鞍柦苁埠拥倪@一段仍然叫做Riul Doamnei,意思是公主河?!?/p>
您可以想象得到,我顫抖起來——那天下午我從懸崖上往下看過,人掉到下邊的河里,那高度難以想象。
“德拉庫拉和這個妻子有孩子嗎?”
“哦,有的?!苯軍W爾杰斯庫又給我盛了一點燉肉?!八麄兊膬鹤邮菈男∽用缀諆葋?,十六世紀初統(tǒng)治瓦拉幾亞。又是一個很有魅力的家伙。米赫內亞和米爾恰把家族的這一脈延傳下來,盡是些討厭的家伙。德拉庫拉又結了婚,還是娶了個匈牙利人,她是匈牙利國王馬提亞·科爾維努斯的親戚。他們生了好多小德拉庫拉。”
“還有誰仍在瓦拉幾亞或特蘭西瓦尼亞?”
“我想沒有了吧?!彼断乱淮髩K面包遞給我?!暗诙ň釉谌死盏貐^(qū),全都和匈牙利人混居在一起。家族里最后的血脈和葛茲家族成婚,也消失了?!?/p>
“有沒有可能德拉庫拉葬在這里,或者為了安全,人們把他的尸體從斯納戈夫轉移到這里?”
杰奧爾杰斯庫咯咯笑了起來。“還沒死心吧?聽著,記得我的話,那老家伙就在斯納戈夫的什么地方。當然,那邊的小禮拜堂有個地穴——是個凹下去的地方,有幾級臺階通往下面。好些年前我剛來時就挖過那里。”他咧嘴大笑?!按迕駛兒脦讉€星期不搭理我。不過那里是空的,連塊骨頭都沒有。”
很快,他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我們把東西拉近火邊,裹起睡毯,靜靜地躺著——我聽到杰奧爾杰斯庫的呼嚕聲。
突然,在小禮拜堂茂密的草叢深處,我的火光照到了一雙閃亮的眼睛。我感到毛骨悚然。那雙眼睛移近了一點兒,久久地盯著我,充滿了一見如故的表情,它打量我,知道我是誰。接著,草叢中傳來一陣扭打聲,一頭巨大的野獸半隱半現(xiàn),那是一頭大得驚人的狼。很快,它溜出廢墟,不見了。
我重新躺下,既然危險已經(jīng)過去,我不想叫醒杰奧爾杰斯庫,但再也睡不著了。是不是吉普賽人在這些林子里扎營呢?早上我得問問杰奧爾杰斯庫。
“出了什么事?”他從墻上看過去。
我指了指?!皶羌召惾说臓I地嗎?”
他笑了?!安唬@里離文明沒有那么遠吧。”但在將滅的火光中,他的目光明亮而警惕?!安贿^有點兒奇怪,我們去看看吧?!?/p>
我們到達了林子里的一片空地。令人吃驚的是,那里滿是人,圍著大篝火站成兩圈,對著火唱著圣歌。每當歌聲上升到一定的程度,每個人便僵硬地舉起一只胳膊行禮,把另一只手搭到旁邊那一位的肩上。在篝火的映照下,他們的臉色呈現(xiàn)出古怪的桔紅色,表情僵硬,毫無笑容,眼睛閃閃發(fā)光?!斑@是在干什么呀?”我低聲問杰奧爾杰斯庫,“他們在唱什么呀?”
“一切為了祖國,”他在我耳邊噓聲說道?!澳浅0察o,要不我們死定了。我想這是大天使米迦勒軍團?!?/p>
杰奧爾杰斯庫招呼我離開,我們爬回到樹林里。不過在我們轉身之際,我發(fā)現(xiàn)空地的另一邊有動靜。讓我越發(fā)吃驚的是,我看到一個披著斗篷的高個子男人,火光在一剎那照出了他黑色的頭發(fā)和病黃色的臉。他站在服裝統(tǒng)一的兩圈人的外面,一臉的高興,似乎在發(fā)笑。過了一會兒,他消失了。我心想他肯定溜進了樹林里,杰奧爾杰斯庫拉著我上了山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