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美麗的懸念(3)

徐悲鴻尋蹤:吞吐大荒 作者:傅寧軍


“我一見這種情形,趕緊向她講:碧微呀,這幅畫是悲鴻為我畫的,他已答應把它送給我了。她抓住不放,我正要動手向她搶,歐陽先生和悲鴻一行人進來了,我見悲鴻的氣色很不好,只得放手做罷。我們又陪著他們回到了丹鳳街。第二天,我去看望悲鴻,一上樓蔣碧微就對我講,悲鴻病了。我問她,人在哪兒。她板著臉說,在他房間里。我疾步來到悲鴻的房間,他一見我就拉著我的手,開始嘮叨孫多慈如何如何之好,對這些我感到無力去勸解他,只得支吾其詞。將近一點鐘的光景,我退了出來,對蔣碧微說:你們不要再鬧了,這件事都怪我。她硬邦邦地頂了我一句:這里哪有你的事體!我聽她的話頭不對,馬上離開回家了?!?/p>

塞在家中角落的《臺城月夜》,無疑是蔣碧微大發(fā)脾氣的導火索。

徐悲鴻當時畫在一塊大的三夾板上,當他要給一位老友的父親畫像時,忍痛把油彩刮掉,重新畫了新畫。這幅可能成為一幅名畫的杰作,就這樣香消玉殞了。然而,另一幅孫多慈的肖像畫,畫著一位坐在竹椅上的青春女子,卻保存至今。

蔣碧微曾經動不動就拿離婚說事,她對徐悲鴻不能說沒有愛,但她的優(yōu)雅是居高臨下,盛氣凌人的。徐悲鴻總是一味退讓,而不去跟她爭辯。當孫多慈被中央大學藝術系錄取后,蔣碧微怒不可遏,焦慮異常。她擔心這位才貌雙全的女生在中大一念四年,可以與徐悲鴻天天見面,那可能真是分不開了。她對徐悲鴻說:“你和孫小姐的事情發(fā)生之初,你曾親口承諾,讓我們設法到國外去,你該實踐諾言,辭職,出國吧。”

徐悲鴻當然聽出蔣碧微的言外之意,他不再聲辯,沉著臉,寫了一封辭職信,叫她轉交中央大學校長朱家驊。蔣碧微舍不得放棄教授夫人的地位,沒把這封信交出去。徐悲鴻這回是鐵了心。當晚他們一同赴友人宴,徐悲鴻說他胃痛,提前退席了。等她回家,傭人告訴她,徐悲鴻匆匆回家,把衣服裝進一只小箱子,沒說什么話,就不告而別。

徐悲鴻在南京離家出走后到了哪里?又發(fā)生了什么?研究徐悲鴻生平的王震,找到了一段當時的文字資料,可作翔實的補充。

“舒新城日記里記著,徐悲鴻跑到上海,第二天中午,徐邀請幾個留法的老同學,搞文學的,在舒家吃飯,蔣碧微追到上海舒家。她說,不許中央大學收孫多慈這個學生,或者你辭職到法國去。徐說:你跟著我在外面闖了十幾年了,你應該自立于社會,我每月三百大洋,給你一百五十大洋。蔣不同意。看到蔣打上門的潑辣性格,舒新城擔心地說,這樣下來,必然成為悲劇。”

不知何故,蔣碧微回憶錄中沒有提到這件事。

但有一點可以肯定,以往徐悲鴻與蔣碧微的爭執(zhí),總以徐悲鴻的默然作為結束。而徐悲鴻竟然出走,令一貫占上風的蔣碧微措手不及。蔣碧微自己回憶說,當她托友人四處尋找時,徐悲鴻從上海寄了封信給她,訴說他離家的原因。信中說:“我觀察你,近來唯以使我憂煩苦惱為樂,所以我不能再忍受。吾人之結合,全憑于愛,今愛已無存,相處亦已不可能。此后我按月寄你兩百金,直到萬金為止。總之你在外十年,應可自立謀生?!?/p>

據(jù)說,在上海舒新城家聚會的幾位友人,包括舒新城在內,隨著社會地位的變化,婚姻生活都有了變故。有的是在上海結識富家小姐或者知識女性,有的是在異地遇到紅顏知己,好在西風東漸,離婚并不是難事,他們快刀斬亂麻,無一不與原配夫人離異,組建了新家庭。他們看著百愁莫解、坐擁愁城的徐悲鴻,勸他盡快作一個了斷。

徐悲鴻卻說:“我沒有想過跟誰離婚,也沒有想過跟誰結婚?!彼谏虾J嫘鲁羌疫@么說,回到南京對蔣碧微也這么說。上海友人笑他太書生氣了,而蔣碧微則認為他心口不一。其實徐悲鴻是典型的藝術家思維,他任憑情感泛濫卻不愿傷害別人的初衷,是發(fā)自內心的真實。而他處理感情與家庭的方式,未免書生氣,又新潮又守舊,一敗涂地。

一場家庭暴風雨過后,沒有雨過天晴。

徐悲鴻蔣碧微所執(zhí)掌的家庭之舟,似乎偏離方向之后,又進入以往的生活軌道,他們仍成雙成對地出入社交場合,在眾人面前帶著微笑的面罩。徐悲鴻繼續(xù)走在成功的路上,而蔣碧微也并不拒絕徐悲鴻成功帶給她的一切。但是冷漠在他們之間默默滋長。只有他們心里明白,他們曾經有過的愛已是昨日黃花,比爭吵更無情的是日益增多的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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