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起義放下馬鞭，一屁股坐在潘主任的對面，身下的椅子被壓得“吱吱”亂響，似乎隨時都有散掉的可能。他仰著臉，沖潘主任說：我要結(jié)婚。

潘主任就搓了手，一臉興奮的樣子，他激動地說了句俄語，然后又用中文說：好事呀，和誰？啥時候？

馬起義就皺著眉頭，一臉痛苦地說：抗大分校第五大隊的趙果。

趙果？！潘主任追問一句，馬上又說：她可是這批學(xué)員中最優(yōu)秀的，馬團(tuán)長，你的眼力不錯嘛。

馬起義一臉無奈地說：我看上她，她看不上我。

潘主任就笑了，聲音很響亮，也很抒情。

馬起義又站起來，來來回回地走，然后指著潘主任說：潘主任你別笑，解決我們的終身大事是你的工作，你笑啥？

潘主任就攤著手說：你結(jié)婚，我支持?？山Y(jié)婚是兩個人的事，組織上不能強迫，這你是知道的。

馬起義揮揮手：啥事都事在人為，潘主任你是做政治工作的，你不能去做做工作？

潘主任不笑了，他沒想到馬起義把這個難踢的球踢給了他。

馬起義說：潘主任，我都這么大歲數(shù)了，秋收起義就參加革命，沒完沒了地革，哪有時間解決個人問題，現(xiàn)在都三十出頭了，就是棵樹，也該開花兒了吧。這事你要是不幫我解決，我想不通，肯定想不通。

潘主任也站了起來，和顏悅色地說：起義同志，你的情況組織了解，我找趙果同志摸摸情況；但有一點，組織也不能強迫，這是紀(jì)律。

馬起義見潘主任終于有句痛快話了，這才說：那行，潘主任，等事成了，我請你喝威士忌，我床底下還藏著一瓶呢，那可是老毛子的酒。這事就全靠你了。

說完，馬起義咧著嘴，一搖三晃地走了出去。

潘主任沖馬起義的背影搖了搖頭。

趙大刀對馬起義一下子就看不慣起來，總之，馬起義在他眼里哪哪兒都有順眼。此時，兩個人并肩地往回走，棗紅馬跟在身后。趙大刀梗著脖子，馬起義沒有理會趙大刀的態(tài)度，他現(xiàn)在心里裝的都是趙果，其他的一切都不算啥了。他瞇著眼，一臉憧憬的叨咕著：這丫頭不錯，我要是和她結(jié)婚，嘿呀，你說這日子該有多好。

趙大刀的頭搖得跟撥浪鼓似地：不可能，我說不可能，就不可能。

馬起義臉不是臉、鼻子不是鼻子地說：趙大刀，你能不能說句好聽的，啥不行呀？你憑啥說不行，潘主任都說要去做趙果的工作，你說不行，你算老幾呀。

馬起義不喜歡在這時候有人給他潑冷水，尤其是眼前的趙大刀。

趙大刀也不示弱，臉紅脖子粗地說：趙果是啥人我還不了解，你是啥人??？我說不行，肯定就是不行。

馬起義也來勁兒了，他用手指著鼻子沖趙大刀說：我說你小子是不是看我和趙果有點意思，你心里不舒服呀。告訴你，趙果我娶定了，不信咱打賭。

打就打，誰怕誰呀！趙大刀的脖子梗得跟一只公雞似的。

打什么？馬起義也當(dāng)了真。

你說打什么就打什么！趙大刀氣沖沖地盯著馬起義。

馬起義想了想道：我要是娶不上趙果，我這個團(tuán)長就不干了，連個丫頭都拿不下，我還有啥臉當(dāng)這個團(tuán)長。

趙大刀摸了前胸，又摸了后背，覺得身上沒什么可以賭的，便發(fā)狠地說：我要是輸了，這輩子我就跟著你，你到哪兒，我跟到哪兒，給你牽一輩子馬。

馬起義想起了馬，沒好氣地把馬韁繩從趙大刀手里接過來，翻身上馬：我可不想你烏眼雞似的一輩子跟著我。

說完，騎馬向遠(yuǎn)處跑去。

趙大刀沖著馬起義的背影，半晌，他吐了口唾沫道：你這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哩。

潘主任在一個風(fēng)和日麗的黃昏，找到了趙果。兩個人在梁上有一搭、無一搭地往前走著，

話也說得漫不經(jīng)心。潘主任問了趙果的學(xué)習(xí)，又問了她對根據(jù)地的看法，趙果一一答了。潘主任就很滿意的樣子，突然，他話鋒一轉(zhuǎn)：獨立團(tuán)的馬團(tuán)長你認(rèn)識？

趙果點點頭，紅著臉說：他找過我。

潘主任就說：這就好，這就好啊。

于是，潘主任就擺出一副媒人的樣子，說了許多馬起義的好話，從秋收起義講到井岡山，又從瑞金說到陜北。總之一句話，馬起義是個堅定的革命者，這樣的人優(yōu)秀得很，要是錯過了，可就碰不著了。

趙果立刻就明白了，她眼睛眨也不眨地沖潘主任說：首長，您是不是想讓我和馬起義同志結(jié)婚？

趙果對婚嫁的事已經(jīng)不陌生了，他們這批投奔延安的女同學(xué)，已經(jīng)有好幾個都結(jié)了婚，嫁給了革命的功臣和英雄。

潘主任笑了：趙果同志真是冰雪聰明，別的話我就不多說了。我是來聽取你的意見，沒有別的意思。

趙果松了口氣，這才說：潘主任，我投奔陜北是來參加革命的，不是來結(jié)婚的。要是革命任務(wù)，我決不講半個條件，結(jié)婚戀愛的事我還沒想過，等革命成功了，我會考慮的。

潘主任又一連說了幾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