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余三望著他沒說話,只是用力地握了握他伸過來的手。所有的語言都是多余的,仗打到這個份兒上了,沒有退路,只有和陣地共存亡了。
趙大刀吸了口氣,啞著聲音問:兄弟,后悔跟我出來么?
余三瞟了他一眼,咧開嘴,哧笑一聲道:連長,我現(xiàn)在才知道,什么是革命了。
他拍了拍余三的肩膀。他知道,余三不需要自己再說什么了。他向前走去,在戰(zhàn)壕里拐了個彎,就看見了王根兒。王根兒抱著槍,背靠著戰(zhàn)壕,正沖著黎明前灰沉沉的天空想著什么。他立在王根兒兒兒面前道:想啥呢?
王根兒并沒有收回自己的視線,癡癡地說著:俺爹俺娘要是不死,這會兒該起床了。俺娘做飯,俺爹去收地里的稻谷呢。
趙大刀聽了王根兒的話,眼睛一下子就熱了,他也靠在戰(zhàn)壕上,同王根兒一起望天。瞬間,他的思緒一飄一飄的,被扯得很遠。因為自己革了大戶人家的命,爹娘被梆在村頭的大樹上,給活活地燒死了。他已經(jīng)沒家了,可家鄉(xiāng)的一切仍不時頑強地浮現(xiàn)在他的眼前。也就是在這時候,他明白了一個道理,作為游子,不管他走得多遠,魂是永遠被故鄉(xiāng)牽在手里。他用手捅了一下王根兒的腰,低聲道:根兒,等革命勝利了,咱們一起回家。
敵人又一次撤退了。沒多一會兒,炮彈又一次覆蓋了陣地,然后又是敵人的新一輪沖鋒。他們殺著、喊著,已經(jīng)記不清殺退了敵人多少次進攻了。只記得天亮了,又黑了;黑了,又亮了。晝夜混沌,人們已經(jīng)沒有時間概念了,盡力使出最后的一點氣力,把子彈射出去,把手榴彈投出去。
趙大刀最后的一縷意識停留在他躍出戰(zhàn)壕的那一刻――他手舞大刀想把沖到近前的敵人趕下去,然而就在這一刻,一股熾烈的熱浪把他推倒了。
一切都靜止在了夢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