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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艱難歲月(12) 

世道 作者:李祝堯


“狗改不了吃屎!”

韓天壽笑嘻嘻地說:“我韓天壽長了一臉福相,本是當大官干大事業(yè)的材料,不料從河南逃荒來了個石老大,石頭縫里硬是蹦出了個石大夯。沒想到這個扛小活的竟成了氣候,在咱村里指手劃腳這么多年。他滿腦袋高梁花子,知道個啥!這一回我就要把他整下去。我要在村里登了基,咱可就天天吃香的喝辣的了。”

“看你美的,這事好像成真的了?!庇筛M挖苦道,“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這德興!”

“我是沒什么能耐,全指望你幫忙咧!”

“我能幫你什么?”

韓天壽嘿嘿笑著鉆進老婆的被窩,如此這般、這般如此地對她說了半天。由福滿一氣之下把他從被窩里推出去,罵道:“拿著老婆換官當,缺德不缺德!”

韓天壽并不惱,仍笑嘻嘻地說:“那次他醉爛如泥,你并沒有真吃虧。”由福滿想到那天晚上,赤身裸體地躺在武云英身邊,不知是羞辱,還是幸福,紅著臉說:“我可為你做貢獻了。”

“我看這種不賠本的買賣可以接著做?!表n天壽一本正經(jīng)地說,“即便是吃點虧也值,這又不下什么本錢?!?/p>

兩口子低聲議論了半夜,最后決定讓由福滿出面再請武云英來家吃飯,當然還是晚上。

天漸漸黑下來。韓天壽讓由福滿在家好好打扮一番,便到代銷點打酒買肉?;貋砗蟊愦咚缧┤?。由福滿說:“忙什么呀,天還沒黑哩,叫人看見不好?!?/p>

“要去晚了,他吃了飯可就誤大事了?!?/p>

由福滿屁股一扭一扭地去了。武云英一個人正點著燈看材料。她躡手囁腳地進到屋來,嗲聲嗲氣地說:“武政委,天黑了還忙呀!”

武云英抬頭一看是由福滿,著實吃了一驚:“你怎么來了?”

“武政委,我這凡人就不能來嗎?”

由福滿那嬌滴滴的聲音甜甜的,武云英見這女人打扮得十分入時,臉上好象特意抹了粉,顯得是那么白,那眼死死地盯著他。頓時,他的心跳加快了,急急地問:“有事嗎?”

“沒事就不能來看看你呀。”

“好好,快坐快坐?!蔽湓朴⒄f著給她搬凳子。

“天黑了,我就不坐了。”由福滿說,“天壽叫我來請你,到家里改善改善。”

一說到她家吃飯,武云英不由地想起那天晚上的事,頓時臉上火辣辣的,連連推辭說:“我正忙哩。”

“喲,是嫌我上次做的飯不好吧?”由福滿把臉一鎮(zhèn),“你要不賞臉,我就白跑了?!闭f著,把臉一耷拉,一副不高興的樣子。

這一手還真起了作用。武云英忙換副笑臉說:“我去我去?!闭f著,急忙收拾起桌上的材料,跟她走了。

韓天壽已經(jīng)把酒和菜擺在桌上。武云英說,“又給你們添麻煩了?!?/p>

“哪里哪里,你既是領導,又是大哥,我應該孝敬你?!表n天壽客氣地往屋讓著,“快屋里請,炕上坐。”

因為這不是第一次,武云英也就不再客氣。他熟練地脫鞋上炕,操起筷子就吃。由福滿說:“武政委,我就喜歡你這樣?!?/p>

韓天壽兩次請武云英喝酒,他都賞臉來了,對此感激不盡,喝酒也就不再客氣。

三杯酒落肚,武云英的臉上已經(jīng)升起了紅云。韓天壽打探道:“武政委,聽說你們正在考慮大隊班子?”

武云英毫不掩飾,緊吃了口菜說:“是啊,革命的根本問題是政權問題。四清的最終目的,就是要建起一個忠于黨、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領導班子?!?/p>

“現(xiàn)在有譜兒了吧?”

對于韓天壽的刺探,武云英并沒有什么戒備,隨口應道:“你們村多數(shù)干部問題不大,用不著做多大的調整,只是個別動動。”

韓天壽給了由福滿一個飛眼,意思是說:到時候了,該提咱的事了。由福滿會意地點點頭,隨即拿起酒壺給武云英斟了一杯酒,恭恭敬敬地端起來,笑著說:“武政委,俺不拿你當外人。這次安排班子,你想給天壽安排個什么差事呢?”

武云英喝了那杯酒,毫不考慮地說:“天壽啊,干得不錯,還當大隊長吧?!?/p>

噢,原來武云英并沒有打算讓他當支部書記!韓天壽頓時感到失望,耷拉了腦袋。由福滿說:“武政委,支書的位子給誰留著呢?”

“武政委,咱倆的交情不薄吧?說啥也得叫我干一把手呀!”韓天壽又和武云英碰了滿滿一杯酒。

“大隊長不是行政一把手嗎?”武云英并沒有理解韓天壽的意思,“當大隊長,管著全大隊的生產(chǎn),權力不小呢?!?/p>

“唉,大隊長在支部里是個副的,大隊的二把手,大事還是支書說了算?!?/p>

由福滿插嘴道:“武政委,天壽覺得當大隊長沒啥意思,再說也該提提了,是不是?”

武云英沒有讓韓天壽當支書的打算,他在村里威信太低了。按他的人品和能力,當大隊長就滿不錯了。因為大夯對抗運動,成了重點,他那些花花的事就沒顧上整,其實他的問題比大夯多多了,讓他輕輕松松過了關不知恩,還想往上爬,真是貪心不足蛇吞象!他身為工作隊長、分團政委,要對革命負責,不能拿著一個大隊的權力送人情。他想給韓天壽潑點冷水,便說:“天壽,一把手有什么好當?shù)??村里大事小情都找你,什么事也得操心,倒不如當個大隊長管管生產(chǎn)省心?!?/p>

“不嘛,我就要天壽當支書!”由福滿嬌滴滴地扛了武云英一膀子,“就憑咱倆這交情,你也得幫這個忙吧?”

由福滿這一膀子扛得勁并不大,武云英覺得渾身骨頭都酥了。他知道這女人不是善茬兒,想起那天晚上的事讓他后怕。思忖片刻說:“天壽非要當?shù)脑?,我考慮考慮?!?/p>

兩口子高興了,一起端起酒杯說:“武政委,真夠朋友。來,咱仨連干三杯!”

武云英想到那天晚上喝醉之后的丑態(tài),不禁毛骨悚然,連連搖搖頭說:“不行不行,可不能再喝那么多了?!?/p>

由福滿為了把他緊緊地抓在手上,有意送去多情的一瞥:“武政委,上一次你喝醉了,是不是嫌我伺候得不好呀?今天你放心,我一定叫你滿意?!?/p>

武云英瞅了由福滿一眼,只見她那眼里燃著一種誘人的欲火。他膽怯了,滿口應道:“好好,三杯就三杯?!?/p>

喝完這三杯酒,韓天壽又提出了一個令人意想不到的問題:“武政委,你要叫我當支書,對石大夯就得有個說道。”

武云英不知韓天壽的意思,試探地問:“你想怎么辦?”

“石大夯在村里當支書這么多年,可以說是樹根大深,根深葉茂,不把他徹底打倒制服,我當支書也干不安生。”

武云英聽懂了韓天壽的意思,不由地皺起了眉頭。盡管石大夯跟他唱過對臺戲,他也生大夯的氣。但大夯確實問題不多,說到底就是個態(tài)度問題,怎么能把他打倒呢?

“武政委,你要想把我扶上去,就必須把他整下來。”韓天壽一本正經(jīng)地說,“如果不把這只老虎打死,我這支書坐不穩(wě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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