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布閉庭以后,汪強決定乘勝追擊,當即決定向法庭遞交另一份起訴書,狀告奧倫市政府縱容華美工程公司野蠻施工,造成房主獨子重傷死亡。由此提出刑事訴訟,追究刑事責任,合并提起民事訴訟,索償巨額賠款。
許琴沒有到場出席庭審,由汪強全權代表??磥硭偰芎苋菀渍业酱砣恕8邘r想,過去是我,現(xiàn)在是汪強。我是被她踢到一邊去了。不僅幾個月不肯與他通話,后來連手機號碼都換了,顯然是連他的錄音都不想聽了,真是恩斷義絕了。
高巖問汪強,許琴為什么不來?汪強說她的妊娠反應太厲害,幾乎隨時隨地都要嘔吐。開庭前,他向她查證一些費用數(shù)字,不到一小時,往衛(wèi)生間跑了七八趟。
“我看著都難受?!蓖魪娬f,“人瘦得跟衣裳架子一樣,臉色也很難看。跟幾個月前相比,換了個人似的,真是慘不忍睹?!?/p>
汪強讓高巖在法庭外的休息室等著,他要去送起訴書。他把風衣脫下來,又把一只鼓鼓囊囊的公事包和風衣一起扔到高巖手里:“哥們兒,幫我看著點兒。我馬上就回來,等會兒請你吃牛排?!?/p>
他剛離去,NOKIA手機特有的“鐺鐺”聲響起,那是提示用戶檢查錄音留言的信號。高巖的手機是MOTOROLA,聲音完全不同。李玲用的就是一部NOKIA,他對這種信號十分熟悉,經(jīng)常提醒李玲立即察看,別耽誤了病人的預約。難道他今天出門時帶錯了手機?掏出一看,一點兒沒錯。他恍然大悟,一定是汪強把手機落下了。
“鐺鐺”聲又一次響起,聲音來自手上的風衣口袋。高巖循聲從衣袋里掏出了手機,一個強烈的念頭在他心中敲打,令他激動不已。他極力控制著顫抖的手指,腦中一遍遍復述著XUQIN這五個字母,在NOKIA浩如煙海的姓名數(shù)據(jù)庫中翻找著。汪強這孫子的關系客戶太多了,還把老中老外混在一塊兒編存,X打頭上百個,XU也有十幾個。翻完所有的X,居然沒有他要找的那五個字母。但他確信汪強的手機里一定預存著這個號碼。眼下,這個客戶對他來說多重要啊,是啊,太重要了,VIP呀!VIP!謝天謝地,這三個字母立刻跳了出來,從他重新進入的姓名目錄上跳了出來。翻到X序列,只有一個人——XUQIN!他立即按下?lián)艹鲦I,彩屏上出現(xiàn)了一道道美麗的弧形波紋,伴著他“怦怦”的心跳聲,向著他日思夜想的地方飛奔。
“喂,汪律師嗎?”哦,真是許琴的聲音,久違了的聲音!幾個月沒有聽到了,依然那么清脆甜美。他的眼眶濕了,喉嚨痙攣了,幾乎發(fā)不出聲音。那就先別出聲吧,他想。否則,讓她聽出是我,一定會把電話掛斷,我就再也聽不到了。
“喂,汪律師,你怎么不說話呀,官司打得怎么樣?有結果了嗎?你快說呀!”
他知道不能再憋著了,必須出聲了。他的腦筋轉得太快了,竟指令他說英語,這樣她就聽不出來了。中國男人講英語,就像老美男人講中文一樣,很難掰開個兒。
“Miss Xu,congratulations!(許小姐,祝賀你?。?/p>
“你說什么?汪律師,祝賀我?這么說,你打贏啦!”
她居然聽懂了。去年她考駕照,他把考官的這句話學給她聽過。是她一直記住了,還是英文大有進步?
“Yes!”他大聲喊起來,他猜想聲音越大越分不清誰是誰,“We won!You have won!(我們贏啦!你贏啦!)”
英文和中文的“贏”發(fā)音很像,語調都一樣,她又聽懂了:“真的?真贏啦,太棒啦!哎,汪律師,你怎么老講英文呀?我是許琴,你怎么啦?”
“I know,but,I m so happy...(我知道,可是,我太高興了……)”
“你是太高興了,對嗎?高興得把中國話都忘了,沒關系,我能聽懂一點兒,我也很高興,謝謝你,汪律師!”
“You are ?(別客氣,你今天好嗎?)”他盡量找最簡單的話跟她說,他想把這難得的談話延續(xù)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