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巖在汽車旅館門口找到了楚健。他一上車就說：“走，高老師，咱們找個地方喝酒唱歌去。”高巖還以為耳朵出了毛病，再看他一副沒事人兒的樣子，連自己的眼睛都不相信了。眼前的楚健和下午那個是一個人嗎？剛剛看見成了植物人的兒子，剛剛還要把自己的女人掐死，剛剛又哭又嚎，抽完自己好幾個大嘴巴，現(xiàn)在，卻要去唱歌喝酒？他是不是瘋了？
　　
　　他想再證實一下：“你真想去喝酒唱歌？”
　　
　　“是呀?！?br>　　
　　“你有這習(xí)慣？”
　　
　　“你說對了，高老師。要不怎么說英雄所見略同呢！在國內(nèi)，我做成一單生意，要去喝去唱；做輸了呢？也照樣！”
　　
　　“那你這回，是贏是輸呢？”
　　
　　“當(dāng)然是輸了，明擺著嘛。你瞧，兒子，沒了，有三天了吧？許琴，也沒了，就是剛才?！?br>　　
　　高巖說：“楚老板，這事兒可不能往一塊兒扯。這是人，又不是生意?！?br>　　
　　“現(xiàn)在什么不是生意呀？”楚健說，“中國現(xiàn)在是商品社會，一切一切都是生意。不瞞你說高老師，剛才等你來的時候，我大約莫兒估算一下，這幾年，我在他娘兒倆身上花的錢，少說四五千萬，現(xiàn)在，全打水漂兒了?！?br>　　
　　高巖說：“楚老板，要照你這么說，我還真得找個地方讓你好好喝一喝，唱一唱。俗話說得好，對酒當(dāng)歌，長歌當(dāng)哭?！?br>　　
　　“哭？我才不哭呢，我得好好樂一樂?！?br>　　
　　高巖開車帶他來到了山景城。
　　
　　找到一家酒店，楚健要了一個大包間，點了兩瓶XO，又要了兩個大果盤和一些無殼干果。
　　
　　兩人邊喝邊聊，楚健自斟自酌：“許琴這丫頭，自打我見她第一面兒，就再也放不下了。那還是好幾年前，芭團(tuán)讓我給他們做廣告牌子。演出團(tuán)體這年頭都窮，出不起大價錢，就老招待我看演出，我非要坐第一排正中間?！?br>　　
　　高巖給他往空了的杯子里斟滿酒：“楚老板真有雅興，還喜歡看芭蕾？”
　　
　　“我是喜歡看女人！齊刷刷的一般兒高矮，一般兒胖瘦，在我眼前甩大腿，那叫一個過癮！小裙子支棱著，里邊的三角褲都看得清清楚楚。那回是演折子戲，一段兒一個樣。許琴演的是《天鵝之死》。在我跟前跳呀，轉(zhuǎn)呀，那腿腳，那臉盤兒，那身段兒……沒個挑兒！最后，她這只天鵝就趴在我跟前死了。一腿蜷著，一腿繃著，倆胳膊往后背著，肩膀一抖一抖的，臉貼在舞臺上，倆大眼睛淚汪汪的，瞧了我一會兒，就閉上了。我一輩子不信舞臺上演的事兒，這會兒讓她把我拿住了。要不是礙著周圍那老些人，我都想躥上臺去，把她抱起來。心說小乖乖，哪能讓你受這么大委屈！我讓旁邊兒坐著陪我看戲的團(tuán)長去張羅一個特大花籃，點名送給許琴，還邀請全體演員去昆侖飯店吃夜宵，條件是許琴必須陪我在單間兒吃?！?br>　　
　　“她陪了嗎？”高巖問，心里一陣莫名的緊張，抓起一粒夏威夷果仁，使勁兒嚼了起來。
　　
　　“連個影兒都沒有?！?br>　　
　　“為什么？”高巖松了口氣。
　　
　　“端著唄！可這正對我胃口，說明這丫頭不賤。我就喜歡敢跟我擰巴著的女人。團(tuán)長可急壞了，打了一圈兒電話，派出去三輛車，連根兒頭發(fā)都沒找著。我跟團(tuán)長說，這回算了，一頓半頓飯的無所謂。我決定讓許琴做我們公司的形象大使。我們公司叫藍(lán)天，來只白天鵝正般配。如果這事兒能成，不僅會付給團(tuán)里高額勞務(wù)費，連一年的廣告費都免了?！?br>　　
　　“她答應(yīng)了嗎？”
　　
　　“沒有理由不答應(yīng)啊。既能給團(tuán)里和自己掙錢，又能風(fēng)風(fēng)光光拋頭露面，哪個女孩子不干哪？從此，除了演出排練，許琴隔三差五就陪我出席各種公關(guān)活動?？纯此凉u漸對我習(xí)慣了，我就向她提出了要求。我打算包養(yǎng)她，價錢由她開?！?br>　　
　　“這回她答應(yīng)了吧？”話一出口，高巖都覺得自己問得沒勁，結(jié)果不是明擺著嗎？
　　
　　不料楚健說：“她一口回絕，還扇了我一大耳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