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房子才值一百萬，我拿一百萬去打官司，我有病呀？”楚健蠻橫地打斷了高巖的話。
　　
　　高巖繼續(xù)罵道：“你就是有??！你把錢看得比什么都重，財迷心竅，重利輕義，死死把著錢不放。結(jié)果，活活讓人拆了你的房子，傷了你的兒子。姓楚的，我都替你害臊！你算什么男人？連自己的房子、自己的老婆孩子都保不住，你徒有萬貫家財，枉為五尺男兒！還罵別人是死人，你自己先找個地方碰死算啦！”
　　
　　楚健啞口無言了，只是怔怔地看著高巖，一臉的惡狠變成了呆滯，不知是因為挨了罵而羞恥，還是因為自己的失誤而悔恨。
　　
　　到了醫(yī)院，進了監(jiān)護室，站在小寶床前的楚健，像根木頭似的戳在那里，面無表情地看著滿身繃帶，纏得如同包裹似的兒子。看著看著，他的下巴開始顫抖起來，嘴唇卻緊咬著，一股被竭力閉鎖的沖動在他的口中撞擊著，幾乎扭歪了他的臉頰。最后，他終于憋不住了，撲到兒子身邊號啕大哭：“小寶，你這是怎么啦？爹瞧你來了，你睜開眼呀！別嚇唬你爹，爹受不了啊！”
　　
　　一直偎在李玲身旁的許琴，只是靜靜地看著，面容蒼白憔悴，臉上沒掛一滴眼淚。她的淚已經(jīng)流盡了吧。
　　
　　楚健嚎哭時抖動著沉重的身軀，以致監(jiān)護床也震動起來。李玲躬身輕輕拍拍他的肩膀：“楚先生，小心那些管子，可別給碰掉了?！?br>　　
　　楚健向后退了退，很響地擤了一下鼻子：“李大夫，怎么插了這么些管子？孩子受得了嗎？”
　　
　　“不插不行啊，楚先生?！崩盍崮托牡亟忉屨f，“輸氧輸液、導流導尿，還要連接各種監(jiān)控儀器，少一樣也不行啊。”
　　
　　“這得遭多大罪呀？”
　　
　　“楚先生，你別擔心，小寶現(xiàn)在完全沒有感覺?！崩盍嵴f。
　　
　　“那什么時候能醒過來？”
　　
　　李玲扭頭白了高巖一眼，顯然是怨他向楚健隱瞞了實情?！俺壬?，按目前的診斷，小寶已進入深度昏迷狀態(tài)，醒過來的可能性，微乎其微?！?br>　　
　　“那就是植物人了？”
　　
　　“可以這么說?！?br>　　
　　“那不就是個死人嗎？”楚健的聲音尖銳刺耳，許琴聞聲哆嗦了一下。
　　
　　李玲仍很冷靜：“從腦死判斷，可以這么認為，但各項生理指標還正常，所以我們不能放棄?！?br>　　
　　楚健從床邊站起來，走到許琴面前，用手指著她說：“許琴，你給我聽好了，我兒子一天不醒過來，你就一天不許離開這兒！”
　　
　　“這不用你說?！痹S琴終于開口了，“從小寶生下那天起，我一天也沒離開過他。別看他現(xiàn)在這樣了，我還是要陪著他，守著他?！?br>　　
　　“你早干什么去了，??？早干什么去了？！”楚健與她劈面相對，幾乎鼻尖碰鼻尖，“小寶被砸那會兒，你上哪兒了？你干什么去了？”
　　
　　“那會兒，天都要塌啦！”許琴突然迸出一聲慘烈的尖叫，隨后又壓低了聲音，字字是淚地說，“那會兒天都要塌了。我打電話給你，求你幫幫我，救救我，可你怎么樣？你抽手了，你不管了。我這一雙手，能頂?shù)米?？我那會兒，死的心都有！?br>　　
　　“你早該死啦！兒子被你禍害成這樣，你怎么還有臉活著？我怎么跟你說的？小寶就是我的命。小寶有個好歹，你也別想活了！”
　　
　　“那你就把我殺了吧?！痹S琴冷冷地說。
　　
　　“你以為我不敢嗎？你這臭婊子，這時候了還犟嘴，還敢逼我？我現(xiàn)在就把你撂這兒！”說著撲上去，伸開兩只厚重的巴掌，狠狠掐住了許琴的脖子。許琴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高巖，你還看什么？”李玲大叫。
　　
　　高巖明白李玲的意思。她是讓他立即出手，打翻楚健，救下許琴。高巖想，憑他這身塊頭兒，如果往楚健的腮幫子上重重一擊，這腦滿腸肥的家伙肯定應聲倒地。但是當著許琴的面，他不能這么干。楚健畢竟是她的男人。不管他們現(xiàn)在怎樣，過去總有一段情分，況且還有一個孩子，而這個孩子此刻正躺在他們面前，生死未卜，危在旦夕，他怎能不顧一切地打他的親生父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