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幕上的那排房屋圖形緩緩降低，降到五線譜底邊停下來。這時，五線譜上的音符，全都站上了每棟房子的屋頂。
　　
　　“煙囪！”許多人異口同聲地大叫起來，仿佛獲得了重大發(fā)現(xiàn)。
　　
　　“你們猜對了！”伯德?lián)嵴菩Φ?，“你們看，那直立的符干就是煙囪；而符干上的符點呢，多像煙囪里冒出的一團青煙?！?br>　　
　　“啊……”一陣無比陶醉的感嘆響徹全場。
　　
　　“現(xiàn)在，你們應(yīng)該明白了，我為什么反對在許小姐的屋頂上再加一根煙囪。這豈不是要在《歡樂頌》的曲譜前再加一個音符嗎？這難道是我們能容忍的嗎？”
　　
　　“不能！”場上群情鼎沸，慷慨激昂。
　　
　　“同理，我們更不應(yīng)該同意加高許小姐的房屋，那無異于把《歡樂頌》的第一個音符從‘3’改成了‘4’。尊敬的設(shè)計師曹先生，你可否為我們試唱一下以‘4’開頭的《歡樂頌》？”
　　
　　在一片嘲笑聲中，曹方人不慌不忙地說：“教授先生，我贊同你的論述，但不欣賞你的這種幽默。認識真理不分先后，先知者更應(yīng)有容人的胸襟。另外，我好像應(yīng)該提醒你，許小姐房屋加建的圖紙，是從霍金斯先生那里轉(zhuǎn)接過來的。那個設(shè)計師不是我，而另有其人。”
　　
　　“我不管那是誰設(shè)計的，都必須推翻！”伯德似乎有些惱羞成怒，“我不允許任何人，以任何理由破壞我們的歡樂巷，破壞海德里希留給我們的，呈現(xiàn)著貝多芬偉大理想的這一份寶貴遺產(chǎn)！”
　　
　　他的聲音，立即被一片暴風(fēng)雨般的掌聲淹沒了。
　　
　　高巖覺得這件事有些不可思議，甚至有些荒唐，便問曹方人：“你覺得他說的靠譜嗎？沒準兒真的碰巧了呢?！?br>　　
　　曹方人說：“不會這么巧，肯定是獨具匠心。歐美建筑師、藝術(shù)家在作品中暗藏玄機者不乏其人。達·芬奇名畫《最后的晚餐》中，一群男門徒里，不就藏著一個女人嗎？我上大一《建筑學(xué)》第一課，老師就講建筑是凝固的音樂。今天我可真的領(lǐng)教了?！?br>　　
　　考夫曼議員走到伯德面前，緊緊握住他的手：“謝謝你，伯德。由于你的努力，不僅挽救了一條美麗的小街，也挽救了一部偉大的音樂作品在奧倫市的命運。我將提議，把今天命名為奧倫市‘伯德·威利日’，以紀念你所作出的貢獻。我同時建議，對原來的加建方案，重新進行表決?！?br>　　
　　舉手表決時，高巖不用看，也能猜出一定是全票通過否決加建。高巖不記得自己是不是舉了手。在表決前，他曾提醒曹方人：拿人錢財，替人消災(zāi)，至少也不要落井下石，可表決時，曹方人還是舉了手。
　　
　　“你又不是奧倫市市民，憑什么舉手呀？”高巖頗為不滿。
　　
　　曹方人理直氣壯地答道：“我憑的是一個建筑師的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