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又是一個以為中文可以橫行天下的同胞。高巖站起來,走過去說:“他問你要不要找錢?!?/p>
中年人瞟了高巖一眼,沒好氣地說:“廢話。表上打二百一十五,我給他三百。憑什么不找?想什么呢!”
高巖說:“他是想要小費。印度人嘛,愛占小便宜。這兒一般是付百分之十到十五的小費,給他二百四就差不多了?!?/p>
中年人不耐煩地?fù)]揮手:“就這么著吧!你去跟他說,讓他找六十。”
出租車開走了,高巖把六十塊錢遞給他。從頭型臉型判斷,他立刻認(rèn)出這應(yīng)該是小寶的爸爸??稍S琴并沒說他今天來。難道是要給母子倆一個驚喜?
他接過找的錢,一聲謝也沒有,反而兩眼瞇成一條縫,直盯著高巖問:“哎,你誰呀?”
高巖正思忖著該怎樣回答,那人看見了高巖身后的剪草機,恍然大悟地說:“哦,你是剪草的吧?真巧,還是個老中。好好好!許琴娘兒倆是不是住這兒?”
“是,是這兒?!备邘r指著許琴的房子,“前兩天才搬來,正在家里呢?!?/p>
“許琴!許琴!小寶——”那人扯開嗓子喊了起來。
房門在喊聲中洞開。小寶像只撒歡的小狗,連蹦帶跳地向他撲來。他一把抱起兒子,照著臉蛋一通猛啃,嘴里不停地咕嚕著:“哎呀,寶貝兒,你可讓老爸想死啦……”小寶在他懷里扭來扭去,“咯咯”地笑著叫著:“胡子,爸爸的胡子……扎死啦……”
許琴愣在門口,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小寶轉(zhuǎn)過身,向她喊著:“媽媽,爸爸來啦!”
許琴這才加快腳步迎了過去。
丈夫沒有放下兒子,只是偏過頭,在許琴頰上吻了一下。
“你怎么來了?”許琴問。
“我怎么不能來?你買房子我買單,還不能來看看?”
“也不打電話告人家一聲?”許琴嬌嗔地白他一眼。
男人的嗓門兒嚷得全街都聽得見:“在北京登機前,給你打了二十多分鐘電話,根本沒人接?!?/p>
“哦,出門兒了唄。忙忙叨叨的,把手機忘家了?!?/p>
小寶爸放下兒子,叉著腰端量了一會兒房子,一臉不以為然的樣子:“這就是你買的房子呀,許琴?這么小,一百多萬。這要是在羅蘭崗,能買三百多平的二層樓!”
許琴嘟囔著:“早跟你說過了,我不喜歡羅蘭崗。那兒都住了些什么人啊?!?/p>
“什么人?還不都跟你一樣嗎?”
“楚??!”許琴突然一聲尖叫,打斷了他的話,然后迅速瞟了高巖一眼,目光里一片慌亂。
楚健“嘿嘿”笑了兩聲:“哦,我的意思是說,她們和你一樣,都是中國人。中國人和中國人扎一堆兒,那多樂和呀?!彼鋈晦D(zhuǎn)身問高巖,“你說是不,這位師傅?還是老中之間好辦事兒。”
高巖不置可否地看了看許琴。
高巖的冷漠大概讓楚健感到不快,臉一沉,問:“你活兒干完了嗎?”
高巖說:“我這就走。”
“許琴,你給他工錢了嗎?”說著,掏出高巖剛遞給他的六十元,“多少就是它啦,你受累了,歇著去吧!”
許琴耐不住了,一把撥開楚健的手:“你瞎扯什么呀?人家是高老師,斜對面的鄰居。咱家草長荒了,我一時找不著園丁,求人家來幫忙的?!?/p>
“哎喲,這話兒怎么說的?!背∵B忙和高巖握手,“多謝高老師幫忙。剛才我還心說,老中咋干這呀?也忒慘點兒不是!”
高巖說:“楚先生,在美國可不講究這個。老美在家,不論貧富,能干的活兒都自己干,那是一樂子?!?/p>
“那是那是?!背「胶偷?,“自己干,上心。瞧您這草皮兒推的,那叫一平整!趕上高爾夫果嶺了。不像我北京的別墅,好好兒的草皮,讓那幫孫子剃得跟狗啃似的。要不怎么說,人的素質(zhì)太差,什么也干不好。高老師住這兒多久了?”